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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楚病了，比既往在Freedom里的任何一次都要重。她依然能吃能喝、会说会笑，却像是个提前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一般。

年过七旬的钟巡终于意识到他所担心的揠苗助长如今已是为时已晚，对于如今发生的事情素手无策。他本就矛盾于拿自己的亲孙女去做那残酷的试验，可是现实又让他不得不逼迫钟楚快速成长。

可如今的钟楚，很多时候表现的就像是一个热恋期的天真少女。她天天在钟巡面前谈起魏嚣然，时时刻刻要让这个人出现在她眼前。只要有一刻不在，钟楚就会发疯——疯狂地将身边所有的东西扔出去。

钟巡不得不派人把那个同他一样罪孽深重的人抓到了钟楚身边，24小时看护。而公司原本计划的稳步交接，也因为继承人突然的病重而宣告破产。

看着钟楚如此，最痛苦的当数魏嚣然。只是她现在已经完全不能将情绪正确地表达出来了。钟楚笑，她就陪着笑。钟楚哭，她就紧紧保住她。只是，收效甚微。明明已经把一切都坦白了，可是钟楚为什么还没有好转的迹象？

询问了本市的权威心理专家之后，却得到了一个名曰“梦魇”的迷信说法。无法信任是症结所在，而比起无法信任不如说是大小姐把自己绷得太紧。那些异常行为经过药物控制可能起到一定的效果。但是专家也并不敢保证预后。

那样，不就等于承认钟楚变成精神病了吗？魏嚣然哭笑不得，辗转反侧之后她决定带钟楚回到FREEDOM。

“或许、或许能让她放松一些呢？”年轻的科学家面对那个年迈的企业家说出这样的话，“总要，试一试。不能，让钟楚再这样下去。反正，也不会再比这更糟。”其实谁都明白，钟楚其实是需要一个发泄的空间，而FREEDOM无疑是最好的。只是，这个已经连续失败两次的程序，真的还能够创造出奇迹么？

而年迈的企业家只是看着自己那个优雅微笑着挽着年轻人手的孙女长长谈了一口气，最后如放弃挣扎一般挥了挥手。楚楚，你到底会怎么做？

于是Dr.W将匕首再次放进钟楚的枕头，她亲吻钟楚在她耳畔唱起了催眠的歌曲。与此同时钟宅的地下室里，钟巡亲手按下了Start按钮——System启动。

Freedom和以往没有什么区别，可隐隐的似乎又有什么不一样。钟楚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睁开眼，看见拉着自己的嚣和倒在地上已经断气的亚瑟。自己毫发未伤，嚣的左上腹却多了两个指孔。鲜红色的血液从那里流出来，嚣用手堵住了那里，有些茫然。

在观礼的高台之上是斗志昂扬的罗伯特典狱长，他穿着干净整齐的制服高声宣布：“东门五层3号，你犯规了！”

可是嚣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她愣愣地看向身边气定神闲的钟楚，满眼的不可置信。

钟楚就那么笑了起来、声音低低的，无从判断是悲伤还是欢喜。她手里握着嚣亲手交给她的锋利匕首，呢喃：“你说，在Freedom里如果精神崩溃了就会死，是真的么？”

嚣忍着疼痛，感受到按着伤口的手掌上附着了越来越多粘稠的液体。她那比计算机存储、运算能力还强的大脑也被这突然的情况矇住了——按照她的设置，她们应该出现在RiverDepart的那边而不是这座充满罪恶与欲望的Freedom。而且如果是她所设定好的人格，罗伯特不可能在那句话后就再无动作。

“如果我死了……”钟楚笑得更加晦涩，“如果我死了，是不是就能不再痛苦？”

FREEDOM不能成为情伤的避难所。

嚣伸出手捉住钟楚握着匕首的手腕，朝向自己。钟楚无法对自己下手，那就由自己来。

“回答我。那天，梦醒之前，你对我说了什么？”钟楚却松开了武器。匕首“哐啷”坠地，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吻上嚣干涩的嘴唇。明知道，一切场景都是假的。只是在这里，她是不是就不用害怕自己会不能控制自己最终让蠢蠢欲动的欲望控制而伤害了喜欢的人？

“如果我好了，你会不会离开？”

没有答案，所有的提问都像是石沉大海。

魏嚣然只是无助地抱紧了她：“楚儿，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不能肆意的放纵感情，也不能利用那个人的愧疚放纵的实施报复。钟楚笑着：“嚣，我们不离开这里了，好不好？”

逃避、离开现实。

想起心理专家的话，魏嚣然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一紧，伴随着鼻腔里一股酸涩：“好。”

“我不想看到Oshima。”钟楚如是说道。

明知道，不能永远待在这随时可能崩溃的、夺走M.A生命又扭曲了钟楚的地方。况且，这里的一切已经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

而钟楚似乎也只有那一时的短暂清醒，之后的她依旧懵懵懂懂病情毫无起色。Freedom里的犯人们却像疯了一般的开始攻击这两个外来人员。东门五层三号，曾经Freedom里最安静、最安全的地方变成了人间炼狱。聪明的魏博士很快感觉到自己的参数与上次进入时发生了变化。别说什么“小魏飞钥匙”，就连很普通的打斗也会让她伤痕累累。

该死的Freedom！

魏嚣然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编程的程序。急于治愈钟楚让她只来得及检测了程序是否能正常运行。而现在，这一时的急迫竟然让她与钟楚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Freedom里的渣渣们，能打赢那个狂妄的东门五层3号，你们就能得到她身后的那位美人。”罗伯特典狱长就算重来一次还是那么让人厌恶，他越是笑得灿烂，脸上的那道扭曲的疤痕就越狰狞。

这或许是她必须经历的劫难？

有时候嚣会这么想。现在她的身边除了敌人就没有其他，连Oshima也不知所踪。FREEDOM脱离了掌控也让她们与外界失去了联系。一切只能靠自己。

身上新伤掩盖了旧伤，钟楚总会泪眼汪汪看着她。可是也只是那么默默的一句话也不说。钟楚的一切都还正常，只是越来越沉默、睡着的时间越来越少。有时半夜，嚣在偶尔醒来都会发现钟楚一直在盯着自己。就好像，几年前面对钟楚内心挣扎而不能安睡的自己一样。

十年、二十年……若我不死，一定如数奉还。初次见面时的那句话就像是梦魇一样禁锢了两个人。

Freedom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可以公开的打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持械成为了平常。嚣趁着夜深人静去看了当初自己设定的相当于规则的《狱典》，却发现那原本厚厚的书已经被撕得粉碎。她的心血、她的FREEDOM，被人破坏了。而能够有机会篡改程序的人……

坚持。魏嚣然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如此。她所经历的一切苦难，对于爱着她的钟楚来说也是同样的痛苦。

早晨劳动号子响起，两个人都必须参加劳动，嚣总是把最重、最累的活独自做下。而一向尖刻的罗伯特在这一点上似乎也没有太过刻薄。所有人的针对，让嚣的身体严重透支。三个月，似乎已经到了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