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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陆鸣,你过来,我给你说几句话,你好好听着。

赵陆鸣懵懵懂懂的走过去,坐在他身边。鹿逸之的血染红了他的手。

他看着他低着头,语气轻缓但哽咽的说:

“陆鸣,今天你能来找我,我特别高兴。因为你竟然愿意相信我,跟我分享你的秘密。被你这样信任,我今天就是死了,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陆鸣,你听着。人生在世,哪能事事如意,难得糊涂,未尝不是睿智。你母亲那么爱你,你生母是谁,又有什么重要?你即便知道了,难道还能放弃一切与他相认吗?你将来注定是做大事的人,今天的一切,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忘了吧陆鸣,你母亲还是你的母亲,她爱你,疼你,护你,把你带大,让你成材,比那个生你的人,不知道于你重要多少倍。你想他,不过是增添自己的痛苦,更增添你母亲的痛苦……

“毫无意义……陆鸣,探究这样的真相,真的毫无意义……

“你只需要知道,那些爱你的人,从来不曾想要伤害你,而对于他们,你也不要辜负那些深沉的爱……”

鹿逸之早已经泣不成声。

赵陆鸣不知为何,心中也悲怆难当,他伏在鹿逸之的腿上,把脸深深埋了下去。

鸣鸣,我的鸣鸣,我离你这样近,却不能好好的说一声,孩子,爸爸爱你。

鹿逸之没有吧赵陆鸣的秘密告诉赵竞,他害怕赵竞真的会让赵陆鸣回来认他。

鹿逸之知道,自己最不能做的,就是伤害赵陆鸣,既然他都已经跟着他的养母18年,那就不妨再跟18年,28年,38年,直到永远。

他不过是个怪胎,他什么都没有,人生毫无建树。而他人生唯一正确的两个选择,就是生下了鹿苧和赵陆鸣。这是他生命唯二的两点硕果,除此之外都是一地凋零。

现在,他已经对不起鹿苧,便绝对不能再伤害赵陆鸣。他宁愿自己独吞所有痛苦,也不会让赵陆鸣接近一点不堪的真相。

23、鹿逸之努力的活着。虽然他从未战胜他心理上的疾病,但是他用尽了他所有的努力去活着。

48岁那年,他收养了一只流浪狗。他去超市买了牙膏,在门口喂了它一只香肠,它便跟了他一路,直至家门口,便不敢进去了。它又脏又臭,病的不轻,毛发秃了好几块,走路还一瘸一拐。

鹿逸之的保姆和看护都反对他收养这只狗。鹿逸之少见的坚持,他在它身上看到自己灰败的影子,他如果不收留它,那它一定会横死街头。

赵竞也反对,这只狗又臭又脏又有病,他实在受不了。鹿逸之也不管他,给那狗喂食喂水洗澡,带着去宠物医院,又是打点滴又是擦药,不眠不休的照顾它,终于把它好好的养了起来。

虽然没有名贵的血统,但恢复了健康的它还是非常可爱的。

因为它毛色黑白相间,鹿逸之觉得他像只奶牛,又是只母犬,便叫他妞妞。贱名好养活。

妞妞不是只小狗,按照人的年纪来算,她都已经快50岁了。她需要更好的照顾。

赵竞看鹿逸之那么尽心尽力的伺候妞妞,心中难免吃味:

“怎么从来不见你伺候我这么上心?”

鹿逸之说,有过的。

他大学的时候,赵竞有次得了肺炎,当时他正在跟他老爹闹别扭,死活不回家,只肯赖在租的房子里跟鹿逸之厮守在一起。

鹿逸之那时没日没夜的看护他,连水都顾不得喝。

只是后来,就没机会再这么伺候你了。你身边那么多人,你的妻子,你的情人,你的专属医生,哪用的着一个被囚禁的鹿逸之?

赵竞,我真的不懂你的爱。就像,你也不懂我的爱。明明我们彼此谁都看不懂彼此,却还要纠缠在一起。

24、学院每年两次组织教职工出去旅游。鹿逸之从未享受过这样的待遇,不是他不肯,而是赵竞不允许他离开北京。确切的说,他可以乘坐公交地铁,可以叫出租车,但活动范围有限。他出门必然有人随行,哪怕他只是出去逛个超市。如果要看电影,影票要买两张;逛景点,门票要买两张;听演唱会,入场券也得两张。有时候还会有更多人,比如他要去王府井这种人多的地方,赵竞最少安排两个人跟随,唯恐他出了意外……或者也是怕他跑了。

鹿逸之习以为常,他有些麻木了。真正的自由他从来没有过,他不过是从一个小小小的牢笼,跑到了一个大大大的牢笼。这个大大大的牢笼里什么都有,唯独没有他鹿逸之可以心静的地方。

鹿逸之开始信佛。

他学会了完全吃素,但是他戒不了酒。他还是要每天喝一点,哪怕只喝一点,也会好一些。

但是他的心还是无法安静下来。他失眠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他开始从抑郁变为狂躁。

什么药物和治疗都无法缓解他的痛苦。

他形容枯槁。

赵竞也被这样的他所折磨。他俩开始陷入无尽的争吵。他俩以前从未争吵,因为鹿逸之从来不会争吵,他甚至不会大声说话。但是50岁开始,每一次见面鹿逸之都会跟他吵得天翻地覆。争吵的原因多种多样,从鹿苧到赵陆鸣,从当年他抛弃自己再到后来他囚禁自己,从他为他流产到赵竞搞了那么多女人,赵竞的一切他都痛恨厌弃,甚至他抽烟都会让他疯狂的把他身上所有的烟都烧毁。他差点把整个房子都烧掉。

用赵竞的话说,鹿逸之变得歇斯底里,不可理喻,简直就是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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