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头里像是有针在扎一样,果然这才是真正的相思么?苏袂淡淡一笑,问:“你的骨头疼不疼?
”
楚荛咦了一声,苏袂继续道:“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半晌沉默,楚荛回他一句:“我疼惯了。”
所谓:江北沙多,江南雨多。
苏州这块的地皮是湿得不能再湿了,青石路的坑洼里面蓄满了雨水,郊外的泥土踩下去便如同泥沼一样陷人深入。
这几日雨势小了,前两日那真是瓢泼大雨,倾盆刮下来,和着江南秋日特有阴风,冷得刺人骨头。路上行人鲜少,撑伞的姑娘是为着意境特意上街来买胭脂。深宅大院俱都大门紧闭,在阴湿的天气里,漆黑的大门就如同一只只血盆大口。
有个木桩子,就这么直愣愣地跪着。
那撑伞姑娘来来去去好多次,见那块木头一直跪着,心下不忍,便踩着凸起走过去,十分小心生怕湿了绣花鞋。只见她走到那傻子跟前,将伞与了他,嗔问:“你总在这里跪着做什么?不要命了么?”
那傻子抬起头来,相貌平平淡淡的,语调也平平淡淡的,那姑娘听见他说:“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你知道为他人作嫁衣裳是什么感觉么?”
姑娘觉得这是个怪人,为他人作嫁衣裳?说的是绣娘?那自然是高兴了,有人成亲,有银子赚,有红烛替人垂泪,真是再好也不过了。她自然听不出来他声音里的苦涩,只想快些告诉他答案。
只是那人却是在自问自答,道:“那自然是再好也不过了。他能幸福,那自然是再好也不过了。”
“哈?”姑娘欲凑近听听那男人说了什么,不想被奶娘拉住了。
那妇人一面说着痴人痴人,一面将自家小姐拉走,顺便收走那伞。姑娘急忙道:“欸,他会淋病的。”
“不会,他是武夫。”妇人道。
“那他也会湿身的。”姑娘的声音渐远。
“不,他不需要这伞。”妇人顿了一顿,道,“他心里的雨比这还大。”
姑娘啊了一声,晕在妇人怀里,还不忘喊道:“我见血就晕!”
只见那木桩子身下果然有一摊血水,被水冲走一些,又流出来一些。若是那姑娘仔细看看,她会发现这人的后背血肉模糊,这人的右手骨折断了。倘她发现了一定会尖声叫起来:“你不疼吗?你为什么没有表情?”
他的脸色是这样白,人是这样虚弱。但是他还是强撑着不倒下去,当他终于支撑不住时,他像个蠕虫那样的爬动,一点一点挪到门前,沾着自己的血,写了半个字。
你可以将之念作衣。
此时,一直在酒肆喝酒的人,怔怔地看着那个倔强的楚荛。他对面那个俊俏公子问:“你在看什么?”
苏袂冷淡道:“没什么。”连城绝不信,也伸颈看过去,道:“原来是他啊。”
见苏袂只一味喝酒,连城绝笑道:“这下楚家丢
人丢大发了,不服气也没用了。”
苏袂还是只是淡淡地饮着酒,半晌才道:“我今晚不去你那里了。”
连城绝一向很聪明,他知道现在苏袂心情不好,所以没有问为什么。
这是竹叶青,用的酒盅是和夏绝衣在太白楼用的一样的小杯子,托在掌心可以肆意玩弄。而他现在真的是疼入骨髓,因为他刚刚做了一件很荒谬的事情。
墨黑的头发披挂下来,他低着头,听见什么声音便会抬起头来看,眼睛仍然是深沉的沉渊之色却干净澄澈得教人不敢无畏去看。
苏袂站在一群正人君子里,冷静地说,“给我废了那对招子。”他刻意不去看,假如那双沉潭深眸里没有了他的影子……;他不敢去面对。
他们将石灰洒进沉潭之中,连丝毫波澜都没有激起,他低着头抬眼看,眼睛像蒙了一层云翳,仍然美得不像话。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来,冲散了大雾,血丝渗出来,夏绝衣像是有了一双血红的双眸。
然而,苏袂知道夏绝衣的眼睛切切实实不会再映出任何人的影子来了,在夏绝衣眼里的最后一个人是他——苏袂,这就足够了。他的洪荒止于他,他的宇宙也停留在只有他的那一刻,这样就很好。
就是被九重玄铁锁住的夏绝衣在正道大虾们看来仍具有无比的威胁力,所以他们早早就割断夏绝衣手脚的筋脉,还特意用酒精来杀筋。
连城绝对苏袂是这样描述的:“你知道为什么杀筋么?因为人的筋脉可能会自愈,为了以防万一,林伯伯就让他们日日来杀筋。就是割开半愈合的伤口,倒上上好的烈酒,似乎就能听见皮肉收缩的声音。那筋就自己缩回去了,再也长不上了。”
说罢,连城绝高兴了一会,突然又嘟起嘴来,撒娇道:“这件事你都不告诉我,幸亏知道的是我,不然你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
苏袂神思恍惚,问道:“什么事?”
连城绝笑了笑,露出一口森森的白牙:“夏绝衣的内力,没有了。”
苏袂怔忡问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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