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江允的脸色就不耐看了。他身体并不太好,大病没有,小毛病倒是一堆,见大夫是经常的事,江泓之这话分明就是嘲讽他是易碎的瓷娃娃。但他又不能开口怒骂江泓之,毕竟人家没点名道姓,他总不能上去自己认了吧。想到这里,他朝江泓之又剜了一眼。
而这话落老夫人耳里,就是另一种味道了。江泓之再怎么说,也是个三少爷,挑水担柴哪用得着他做?这话往浅的说,就是说明他生活艰难,已经把挑水担柴这种粗活视为了生活的一部分,哪怕当着外人面提起来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往深意的说,他就是故意说出,控诉自己生活艰辛,想博得她的同情与关照。
不过第二种想法刚在心里萌生,老夫人就否决了。
江泓之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心性还处在单纯的时期,哪会懂得那些绕绕弯弯的算计。况且她很仔细地把江泓之打量了一遍,他身形瘦弱,发丝枯黄,手掌粗糙,连穿的衣裳都跟一块破布似的,隐约还能见到一些补丁。这哪还是个少爷,分明就是个打杂的下人,不,恐怕连下人都过得比他好。
这样的少爷待遇,若是被人传出府去,岂非让人笑话武阳侯虐待亲儿?
老夫人可不想江建德染上这个污名。
老夫人拧着眉头,扬声嗔道:“这怎么成,病了就得看大夫,稍后你去找府上的成大夫瞧瞧。”
“这……”江泓之收起了咄咄逼人的锋芒,诚惶诚恐地偷看向江建德,活像个偷溜出外玩的孩子,生怕被人发现。他这低头的角度正好,既能显出谦卑,又能恰好让老夫人看到他目光,“孙儿不想麻烦爹。”
老夫人一听,再看他的表情,就不高兴了,心道这孩子怎么自主能力那么差,连看个大夫都得过问父亲的意思,敢情离了家人就不成了?她板着脸训道:“不过是看个大夫,看你爹作甚,莫非自个儿的事还不能做主么?”
府上只有一位大夫,江建德用他惯了,别人他都不喜欢。往日府上少爷姑娘有些小病小痛,都可请大夫来探,但近年来江允总是身体不适,江建德生怕江允需要大夫时,大夫被人用了去,所以心一偏,就私底下要求府上除了江允外的少爷姑娘,只要请大夫都得经他批准。而这事,深入浅出的老夫人是不知道的,因此她压根不知江泓之话里的意思。
江泓之看江建德的脸色果然变了,就趁热打铁地道:“孙……孙儿并非这意思,只是大夫毕竟是父亲的人,父亲身为家主,孙儿多少得过问他的意思。”
江泓之嘴上是那么说,但呈现给老夫人的还是那副缺乏自主的模样,让老夫人看着就不顺眼,直脾气跟着上来了:“这有什么好问的,自己的事儿还做不了主么!有病痛,直接请府上大夫便是。”
江泓之又怯怯地道:“孙儿惶恐,孙儿毕竟只是……若是大夫不理孙儿……”他这话说得含糊,老夫人却听清楚了,撇开江泓之是否找借口不谈,江泓之怎么说也是个主子,难道大夫这拿人钱财的奴才,还敢不听主子的命不成?
“怎么,这府上还有请不动的奴才么?若是连你都请不动,还要这大夫作甚,不如赶出府去,再请回个老实的奴才。”老夫人直脾气就上来了,“稍后你便去请大夫,老身倒要看看是哪个奴才那么嚣张,连主子都请不动!”
江泓之眼底浮现一丝狡黠,小声地道了句“谢祖母”后,便退到了一边。只要老夫人开了这个口,以后娘亲有病,便可以他的身份唤大夫过来了。
至于江建德与江允……他看江建德敢怒不敢言的面色,冷哼一声。凡事适量便好,若是玩得狠了,后面还怎么玩大的?瘪已经喂他们吃了,接下来就看他们自打自脸了!
☆、第七章·贼啊喊捉贼
老夫人啜饮了一口茶,慢慢地放下茶盏道:“老身听闻几日前,府上出了一件兄弟互殴的荒唐事。老身虽多年没踏出福安院,但一双老耳还是听得清,既然这事吹到了老身这里,老身就得管上一管了。”
江建德眼皮子狠狠一跳,母亲多年不管事了,怎么会突然插手这事?连忙站起揖礼,给自己说话道:“母亲既然接管此事,便请您给孩儿留一分薄面,若是孩儿做法不妥,还清您指点一二。”
老夫人点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随后喊道:“老大,”她不习惯喊人名,就以老几来区分江建德的儿子,“听闻几日前,老三动手打了你?”
江允双眼一亮,以为告状诉苦的机会来了,一搭扶手,准备起来控诉一轮,谁知他生母陈氏咳了一声,以唇形暗示他想清楚再说话。
江允一愣,沉吟半晌,豁然醒悟过来。今日祖母把大家召集了过来,却独独没叫楚姨娘,说明祖母是不待见她的,但祖母却把江泓之叫来,这意味着什么?且祖母让父亲找纵火之人,如今却从开端的打人事件问起,又意味着什么?
江允还没傻到无药可救,自然猜到祖母是有意偏帮江泓之,那他哪还敢针对江泓之。
他打了个寒颤,心道一声好险,慢悠悠地站了起身,给老夫人揖了一礼道:“祖母,那只是兄弟间的玩闹,谈不上打斗。三弟年纪尚轻,自然会有冲动的时候,孙儿当时也被气晕了头,跟三弟反驳了几句,才将事情闹大了。但事后想想,孙儿反驳的话也确实不雅,莫怪三弟会大动肝火,因此,”他转向坐在最角落的江泓之,深深地道了个礼,语态谦卑地道,“大哥在这里给三弟道个歉,恳请三弟原谅大哥出言不逊。”
这番话听起来就有几分识大体,宽容大度的味道,老夫人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而江泓之则在心底冷哼一声,江竖的算盘打得极好,若是自己不原谅他,便说明自己小气,但若是原谅了他,可能祖母就以兄弟和解为由,简单了结此事。
虽然不知祖母为何过问,但有她帮扶,江允想将这事揭过去,还没那么容易。
江泓之毕恭毕敬地站起来,受了江允一礼:“大哥身为兄长,一直是三弟的好榜样,楚姨娘也常教育三弟,多像大哥学习,勿被那市井骂街的泼妇小人带坏,冲动闹事。三弟谨记于心,因此为了能跟着大哥学习,三弟时常丢下手里的活,偷跑去学堂学习大哥的言行。”他这话说得巧妙,先是暗讽了江允是泼妇小人,把他带坏,后是聪明地转走了话题,提到了自己不能进的学堂,完美地避开了关于原谅的话题。
老夫人没听出他的意思,不解地问道:“为何要去学堂,府上那么大,要学习你大哥还怕没个地方?”
江泓之目中光芒瞬间暗淡下来,语调都带着哽咽的味道:“盖因学堂是清净之地,深受圣人教诲熏陶,不只可修身养性之地,还可见到诸位兄弟姊妹。”
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段话,却道出了他平日难见亲人的悲哀,尤其是他凄楚的表情演绎,看得老夫人心头莫名一酸,望向他的眼里都多了几分慈爱。当初让江建德认他,就是因为她不忍这孩子受苦,虽然之后因为芥蒂他的出身,加之周围人对他的不满,导致她甚少关注他,但那种血浓于水的关系是抹不去的。尤其是这孩子……老夫人面色一紧,拢在袖中的手一动,微露出一封血书。
这封血书是昨日下人送来的,也就是因着书内的刺骨字句,她才决定插手管这事,看看她这个孙儿究竟是怎样的人物。
“既然老三有此心意,那你们这些兄长与阿姊就得做好榜样,”老夫人点出几位比江泓之年长的同辈人,又指向江泓之道,“老三你也是,要学习光明正大地到学堂里去学,偷偷摸摸的作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偷腥呢。还有别光学兄弟姊妹的,还得多跟先生学习学习,你说是么,立德?”
立德是江建德的字,老夫人一番话看似随口脱出,但字字句句都在暗示江建德,我已经同意江泓之进入学堂学习了,你有什么看法?
江建德哪敢说一个不字,瞪了江泓之一眼,咬牙切齿地从唇缝中挤出几个字:“母亲说的是,但凭母亲安排。泓之,往后学习可得好好听先生的话,莫让为父失望。”
“多谢父亲。”江泓之不冷不淡地回了一句,见老夫人面目含笑看着自己,似乎还没有进入正题的意思,反倒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他实在摸不透老夫人的意思,索性大着胆子开口道,“既然难得见大哥一面……祖母,孙儿不才,有一难题想请教大哥,不知祖母是否应允?”
老夫人也没驳他面子,顺着他意思道:“倒没瞧出你是个勤奋的孩子,说吧,正好也让老身见识见识老大的学识功底。”
江泓之感激地道了个礼,沉声道:“孙儿这儿有一首劣诗,但该诗起了首颔颈三联,却难对出第四联了,因此,想请教大哥,这第四联该如何对。”
老夫人可是手握千卷书的大家闺秀,一听这诗作,就来了兴致,笑道:“哦?你竟作了诗,快快快,让老身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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