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来探望了,不看看岂非太没诚意?”
“你……”呼吸彼此都紧张起来。刘彻甚至可以看到那轻颤的睫毛,如垂危的蝶翅,微弱却透出生命似的颤。
“朕的太史令不好动手,小服子,你愣着干什么呢?”不罢休的怒气让人心寒。
小服子颤微的伸出手,“不必了”地上之人任命的闭上眼,解了衣衫。
他比以前更消瘦了,苍白的肌肤已止不住地轻颤,那双手,那双写的一手好字的手,那双在朝堂上指点飞扬的手,那双亲自沏茶的手似乎是受到了惊吓,极其不稳地扯着衣带。刘彻看的心烦,自然要去帮那双手,又自然地抓住那双手,握住颤抖的身躯,抱住肖想多日的身子……
小服子早已退了出来,不敢去想、去猜屋里发生了什么,尽管,这很明显……
蚕室,更暖了,尽管衣衫褪了一地。滴泪的烛将要燃尽,一滴一滴蜡泪落在烛台,混着屋中压抑难耐的低低颤声,好像哭泣的一般。可随着更强劲有力,痛快淋漓的低吼,蜡烛燃的更快了,好似整个儿只能流泪是的,很快,融成一片,一个泪人似的,它的生命之光,熄了。
夜很深,也很长。呼啸的寒风掩盖了一切。
“奉我皇诏书:太史令司马迁已受宫刑,偿其大不敬之罪。帝感其前时嘉敏,今特封为中书令,侍从左右,出纳奏章。念其伤体,免于起身,赐上等伤药,望卿家好生调养,早伴君侧。”
“绝宾客之知,忘室家之业,日夜思竭其不肖之材力,务一心营职,以求亲媚与主上。”子长,这是你曾对我的心意,我定要你称心如意!
☆、高山流水之毒
第二章高山流水之毒。
“子长,你为何会如此?”少卿恨恨地问道。
“是啊,为何会如此,士者,可死不可辱;可折不可弯。况我如今沦为宦官玩物,受尽折辱,只为求生。你不知我,天下亦不知我。这世上唯一知我的人,便是这下刀之人。知我为何生,知我不愿死。知我即便苟延残喘,无面示人,也要留着这不堪之躯……高山流水,原是可以如此……”一口鲜血迸出,心底却无比酣畅,那往日鲜活跳动的岁月也染上了这鲜血的颜色,如果能够割舍,是不是可以活的更坦然?
“子长,别说了,旧事那堪回首?”唤来大夫,任少卿已无法面对屋中之人,无法面对他的不堪,他的痛苦,无法面对那眼底疼痛的冰冷,唯有夺门而逃。
千百年来,战事由心起。人,是最会伤害同类的生物。而伤人最上者,无外伤心;知心者,无外知己。因而,唯有真知己,方有致命伤!
“你最近可真乖呀,天天陪朕在这里也不觉烦。只是怎么不说话呢……”未央宫,将夜,灯火明。
“陛下日夜操劳,微臣不敢打扰。”新任中书令于书案侧整理奏章,容颜清冷,不见喜忧。
“嗯,难得你体恤,近日朕感到双肩酸痛,烦请中书令,按摩一二,以解烦忧。”帝王狭长的双眸满含笑意,与人眼中,却是刺骨的冰冷。
“臣马上唤宫人前来……”惊慌的言语间透着深深的恐惧,宛如被捉住的笼中鸟,无处可逃!
“可朕就想要这史官之手。”轻薄的唇吐出伤人的话。
一切已不可躲避。司马迁微闭双眼,又认命似的睁开,欲到这身躯后方按摩,却受到阻碍。
刘彻放下奏章,全身靠在后座,不容有间隙,一双眼睛直逼人无处可逃。
“上来”冷冷的命令中透着欲望的涌动。
“中书令怎么还不动手?莫不是要朕来?”修长有力的双手附上孱弱的肩头,呼吸都清晰可闻。嘴角微邪,星眸化了火的热,水的柔。想要捧在掌心的呵护,有想要撕吞入腹的相融!
颤抖的双手扶上宽大的肩膀,几乎时时要脱落,让人想起那将落未落的叶,被狂风牵引,努力维持着与树的最后牵连,那么无望的挣扎,那么微不可闻的呼救。
当狂风终于平息,那双手无力垂下,一如枯叶随风。微弱的轻喘,好似命运般的叹息,灵魂深处的呢喃。
子长,子长,我知道你舍不得死,书未成,你怎舍得死?我也知道怎样在不让你死的情况下,让你心如死灰,任我摆布。可你又怎会知道,我真的不想这样对你……时隔多年,最让我难忘的仍是那句:爱汝难离。你的话,为何会成为害你的根源?
早春,东风已沿水面袭来,吹醒冬眠的花朵,吹去久留的棉衣。可曾吹的开,冰封的心灵?
曾经高山流水,曾经相伤相恕,曾近刻骨温柔,曾近辗转难离,我们,只能说曾经了吗?
如果高山流水的相知,只是为了握住互相的致命伤,生生撕出对方的心头血,那么,还会,愿得一人心吗?
作者有话要说:
☆、谁记三月暖阳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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