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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龙女道:“我看这山上风景好,上来看看。”见他是个须发俱白的老翁,身上衣衫破烂,似乎是个叫化子,虽在黑夜,但地下白雪一映,看到他满脸红光,神采奕奕。

那老丐道:“晚上来看风景,你还真是特别。你认识藏边五丑么?”

小龙女道:“不认识。”

那老丐道:“我见你一人黑夜行走,还道是藏边五丑的同党,既然不是,那便很好。你叫什么名字。”此人正是九指神丐洪七公。

小龙女道:“小龙女。”

洪七公道:“我看你肚子也饿了,咱们吃饱了再说。”洪七公看着小龙女一人在这漆黑险峻的山道行走,便生出关心之情。他见多识广,阅人无数,目光何等锐利?见小龙女目光纯净,清澈似水。这样的人,定然心地空灵良善,绝非歹人。于是扒开雪地,找些枯柴断枝生了个火堆。小龙女也帮忙捡拾了些柴枝。

洪七公笑道:“我辛辛苦苦的从岭南追赶藏边五丑,一直来到华山,若不寻几样异味吃吃,怎对得起它?”说着拍了拍肚子。小龙女见他全身骨骼坚朗,只这个大肚子却肥肥的有些累赘,心中不禁莞尔一笑。

洪七公又道:“华山之阴,是天下极阴寒之处,所产蜈蚣最为肥嫩。广东天时炎热,百物快生快长,蜈蚣肉就粗糙了。”他将四块石头围在火旁,从背上取下一只小铁锅架在石上,抓了两团雪放在锅里,道:“跟我取蜈蚣去吧。”几个起落,已纵到两丈高的峭壁上。

小龙女也使出轻功跃上峭壁,跟随洪七公而去。洪七公身法虽块,但小龙女却能紧紧跟上。洪七公一见之下,心中也是微微诧异,说道:“你功夫很不错。”

只一盏茶时分,两人已攀上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山峰绝顶。洪七公见小龙女有如此胆气,轻功也是甚强,心生喜爱,以他见识之广博,居然看不出这少女的武功来历,暗暗称奇。但他当下只心念他的美食,无心他想,走到一块大岩石边,扒开地上积雪,双手抓起泥土挖掘,不久土中便露出一只死公鸡来。洪七公微微一笑,提起公鸡。

小龙女在雪光映照下看得分明,只见鸡身上咬满了百来条七八寸长的大蜈蚣,红黑相间,花纹斑斓,都在微微蠕动。她一见之下,登时头皮发麻,心惊不已。洪七公却是大为得意,说道:“蜈蚣和鸡生性相克,我昨天在这儿埋了一只公鸡,果然把四下里的蜈蚣都引来了。哈哈哈,有口福了。”当下取出包袱,连鸡带蜈蚣一起包了,欢天喜地的溜下山峰。这时一锅雪水已煮得沸腾,洪七公打开包袱,拉住蜈蚣尾巴,一条条的抛向锅里。那些蜈蚣挣扎一阵,便都给开水烫死了。洪七公道:“蜈蚣临死之时,将毒液毒尿尽数排了出来,是以这一锅雪水剧毒无比。”他让小龙女将那锅毒水倒入深谷之中。

小龙女回来,见洪七公正用小刀切去蜈蚣头尾,轻轻一捏,蜈蚣外壳儿便脱落下来,露出嫩肉,雪白透明,犹如大虾,甚是美观。洪七公又煮了两锅雪水,将蜈蚣肉洗干净,再无半点毒液,然后从背囊中取出大大小小七八个铁盒来,盒中盛的是油盐酱醋之类。他支起油锅,把蜈蚣肉倒下去一炸,立时一股香气扑鼻。小龙女见他为了吃食,竟然随身携带了一套餐具调料,心中诧异;看他狂吞口涎,馋相毕露的样子,更是暗暗好笑。

洪七公待蜈蚣炸得微黄,加上作料拌匀,伸手往锅中提了一条上来便放到嘴里,轻轻嚼了几下,两眼微闭,吁了一口气,只觉天下之至乐,莫过于此。将背上一个酒葫芦取下来放在一旁,说道:“吃蜈蚣就别喝酒,否则蹧蹋了蜈蚣的美味。”他一口气吃了十多条,才向小龙女道:“吃啊,客气什么?”

小龙女取来两条细树枝作筷,从锅中夹了一条炸蜈蚣上来,放在口中一嚼。但觉满口鲜美,既酥又脆,清甜甘香,果然是十分美味的异味吃食。

洪七公笑道:“有胆识。天下大言不惭自称英雄好汉的人甚多,但敢吃蜈蚣的却找不出几个。”对小龙女更是赏识。他二人把百余条大蜈蚣吃得干干净净。洪七公伸舌头在嘴边舔了舔,意犹未尽,直恨不得再有一百条蜈蚣下肚才好。他忽地伸个懒腰,打个呵欠,仰天往雪地里便倒,说道,“我急赶歹徒,已有五日五夜没睡了,难得今天吃了一顿好的,得好好睡他三天才成。”

华山蜈蚣是天下阴寒之物,小龙女吃了之后,只觉腹中有一团凉意,于是找块岩石坐下,运功调息,过了良久,这才全身舒畅。此时满天鹅毛大雪兀自下个不停,洪七公头上身上盖满了一层白雪,犹如棉花一般。小龙女不禁大奇:“人身本有热气,雪花遇热即化,如何能停留在脸上?”想了会儿,当即省悟:“是了,他睡觉时潜行神功,将热气尽数收在体内,便如我在寒玉床上练功一般无异。只是我却不能尽数将热气收敛,和他相去远矣。”见他好端端一个活人,睡着时外表竟能如冰冷的僵尸一般,这等内功,委实厉害。

眼见天将破晓,洪七公已被埋积雪之中,惟见地下高起一块,却已不露人形。小龙女并无倦意,放眼四顾,但见周遭都是沉暗暗暗的,一片死寂。忽听得东北方山边有“咯吱”踏雪之声,凝神望去,只见五条黑影急奔而来,都是身法迅捷,背上刀光闪烁。小龙女心念一动:“这五人多半是这位老丐所说的藏边五丑了。”她忙起身,在一块大岩石后边躲起来。

不多时那五人便奔到岩石前面。一人“咦”了一声,叫道:“老叫化的酒葫芦!”另一人颤声道:“他……他在华山?”五人脸现惊惶之色,聚在一起悄悄商量。突然间五人同时转身,急奔下峰。山峰上道路极窄,一人只奔出几步,就踏在洪七公身上,只觉脚下柔软,“啊”的一声大叫。其余四人停步围拢,扒开积雪,见洪七公躺在地上,似乎已经死去多时。五人大喜,伸手探他鼻息,已没了呼吸,身上也是冰凉一片。五人欢呼大叫,乱蹦乱跳,直如孩童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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