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九道:“他睡相不好。”
索烈暗笑,这束发公子真是小孩心性。并未多想:“那就让他多睡会。我们此去益州,官道为冰雪淤塞,骑马倒不如轻功来的快!只是不知兄弟脚程如何?”
暗卫九不矜不伐回答:“负着人,片刻不停,十二个时辰。”
索烈钦佩道:“兄弟果然好身手,你我轮替抱着他,一日即可至益州!”说罢竟热血沸腾,只觉棋逢对手,迫不及待想就轻功,和暗卫九一分高下。
“好。”暗卫九话不多讲。
索烈转身去吆喝丐帮子弟。暗卫九利落从腰际捞起装睡不动的司徒雅,欲说还休。
司徒雅腼腆地发问:“怎么办?”他藏在衣袍里的手,揉了揉暗卫九昂扬的雄风,恋恋不舍。
“二公子,”暗卫九想了想,郑重道,“劳驾二公子,再撞属下一回。”
第二十二章
司徒雅好不容易撩拨起暗卫九的情欲,自然不肯如暗卫九所愿,照他腿间狠撞一记。他俩悬而未决之际,丐帮子弟已轻装催发,索烈折回来,见两人明明醒着,却大眼瞪小眼,迟迟不起身,不由得心生疑窦。
暗卫九蓦地坐起,转向索烈,用外袍遮住胀痛的腿间,道了声:“得罪。”
索烈茫然问:“啥罪?”
暗卫九义不容辞地凝神入定,目不瞬,灼灼盯着索烈。
索烈:“……?”
暗卫九深沉地看着索烈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粗犷面容,目光徐徐滑向那壮硕的躯干。他迅速想象,虎背熊腰的丐帮帮主,酒气熏天不着片甲,四仰八叉躺在他身下……让司徒雅挑起的欲望,霎时如潮水消退,却仍有几分不肯罢休的余热,似还要死灰复燃。
索烈向来粗枝大叶,见暗卫九看得大义凛然、光明磊落,便以为暗卫九是在用厉如岩电的目光,和他无声过招,正所谓,身未动,意先行,大境界!他全神贯注盯了回去。
暗卫九把心一横,穷极遐想,目光愈发凌厉——恍惚看见,索烈男扮女装,穿着衣不蔽体的红肚兜,向他娇媚地展开肌肉虬结、青筋暴起的黧黑壮臂,迎面奔来。这臆想,比色即是空的白骨观还奏效,他矫枉过正如置冰窟,又罪孽深重得如坐针毡,下意识抱了司徒雅,跃出山坳,凭空施展‘燕子抄水’,动如离弦之箭,一掠一里,脚不点地拔足三回,转眼已杳杳逃到三里开外。
索烈怔怔远目,暗道,果然是高手,比试轻功之前,还要这般高深莫测地练一练眼神。
丐帮弟子旋即拔踵跟上暗卫九。轻功赶路苦得很,有个追逐的目标,才好坚持。
洪岩童道:“帮主,那位侠士轻功并不在你之下,却不知是何方神圣。万一是无名小辈,你这般放水,让他胜了,传出去,丐帮颜面何存?”
“不妨事,他抱着人,理应先我着鞭。”索烈不慌不忙,拣起皮裘拍拍雪尘,气沉中宫,忽地提步生风,急起直追!一跃便超过众丐帮子弟,这才穿好皮裘!丐帮发于民间,使的是‘华佗五禽戏’衍化而成的‘五禽功’,有龙蛇鹤豹熊五种变化,其中熊字诀以内功为主,譬如拍司徒雅用的,是‘瞎子试爪’。而龙鹤豹三字诀,以轻功为主,此时,他先以一招‘孤鹤冲天’轻飘飘纵离山坳,又‘龙行云步’直逼前方穿林急掠的暗卫九。
暗卫九戛然止步,转身道:“摆柳。”说罢,将横抱着的司徒雅轻轻抛过去。
索烈正到兴头上,一个‘金豹穿崖’没止住势,见司徒雅唐突地给暗卫九抛了过来,身步急急化为‘双龙摆尾’,双掌抄送,踵下骤旋,稳当地接过司徒雅,再放眼望去,枯林白皑皑的,哪里还有暗卫九的踪影,不由得问司徒雅:“何兄弟,你这朋友摆柳,怎跑那般远?”
摆柳是江湖黑话,俗称尿遁。司徒雅真诚道:“也许他尿相不好。”
暗卫九按司徒雅昨夜在他掌心所写,寻至道旁枯死的榕树,蹲地拂开一层积雪,拾出个金令牌来。盘着四爪金蟒的令牌上阴刻着‘蜀王府’三个字。原来这是来时蜀王设伏之地,彼时蜀王韩寐借给司徒雅这块令牌,要他去唤云雁镖局和唐门的人。司徒雅好似小孩赌气,有借无还,将金令牌掷进了树下积雪里,假作弄丢了。后来变故横生,蜀王韩寐似乎也忘了这件事。
收好金令牌,暗卫九和索烈继续较量轻功。他俩身形一个迅疾如燕,一个变幻多端,估摸有五十里路,就更迭背负司徒雅。因此,司徒雅一会儿横在暗卫九怀里,替暗卫九助威;一会儿趴在索烈背上,一本正经为索帮主壮势,觉得好似在骑虎豹狼熊。
索烈渐渐发觉,暗卫九施展着寻常轻功‘燕子抄水’,不懂得变步省力、舒缓筋骨,却坚韧至极。百里掠过,依然兔起鹘落,因地制宜,甚至有遇强则强之势,抱着司徒雅时,反倒比他还快了七八步,再用不着他去背负司徒雅。他看得豪兴大作,当下也发狠攒劲追赶。
暗卫九彻夜未眠,疾奔百里,仍不觉疲倦,既像发泄又似赎罪。司徒雅知他禀赋远不止于此,只是平常规矩克制,一心顾及旁人安危,内力早已作茧自缚,没试过这般恣意畅快的较量。一时间心痒难挠,很想亲力亲为,带他遛遛,点拨一二——除了剑门内功尚佳之外,暗卫九以惊人的毅力,将平庸死板的刀法和缺乏变化的轻功‘燕子抄水’使得像一流武功。这实在暴殄天物。碍于二公子的身份,司徒雅却只能抱憾袖手。
不知不觉,三人将丐帮弟子甩了十万八千里。热闹的益州城近在咫尺。竟是朝发夕至。
索烈和暗卫九已经跑欢脱了,浑身灼热如炉,心脉贲张欲炸,全然刹不住脚。益州南城门洞外的守卫和过往的老百姓,目瞪口呆地看着两道身影齐头并进唰地冲至,又势不可挡地撞向六丈高的夯实城墙。不少人骇得闭上眼,只听说过不撞南墙不回头,却没想到真有这号人物,也不知有何冤情,血肉模糊了没。有些忘记闭眼的,目光随之一仰,只见两人在离城墙毫厘之处,忽地各有千秋飚起,又齐齐翻过,消失在城墙那头。
索烈暗道,再不想办法止住,这手脚不听使唤前进,只怕都要至死方休。当下强行调住内息,下盘左弓右铲,以五禽功的‘龙气横江’,左手猛拿暗卫九的肩,右掌硬生生往斜前方石亭硬生生打去。那覆满霜雪的石亭惊天动地一声巨响,四根梁柱次第折裂。索烈这一掌拼劲全力,再抵挡不得石亭震回的劲道,和暗卫九、司徒雅齐齐往后摔去。
司徒雅刚摔进暗卫九怀里,便往旁一翻,认真道:“你起来,继续走。”
暗卫九领命挣扎起身,只觉脚筋隐隐痉挛,地面莫名其妙晃来晃去,不怎么找的着北,即便如此,还是努力地向前躜行。司徒雅则拽起瘫倒不动的索烈,扶着他蹒跚跟上。
暗卫九走了十步之遥,忽然若有所失,又迷糊地转过身,不自觉走了回来。他越走越清醒,渐渐地能听清嘈杂的人声、往来的车毂声,能隐隐约约看清司徒雅的身形,便给出了一个镇定的表情,一切尽在掌握中似地,禀报道:“二公子,我们到家了。”
“……”司徒雅不忍心告诉暗卫九,司徒府已甩在之前的之前的之前的最南边的衢道处。当下一手扶着发懵的索烈,一手温柔地替镇定非常的暗卫九拭了拭汗。
索烈缓过劲来,看向镇定自若的暗卫九,心悦诚服道:“好兄弟,这一趟真是痛快!”
暗卫九存住最后的气力,慢慢埋下身,重新将司徒雅打横抱起,虽记不得为何要抱,但还记得,一定得抱。司徒雅攀住他的后颈,代为答道:“我二人能安然抵达益州,全仗帮主吉星高照。帮主侠肝义胆,武功盖世,的确闻名不如见面。就此别过。”
索烈意犹未尽地挽留道:“且慢……还未请教二位真正的名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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