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儿不敢。”
赝品的惶恐,令我查觉自己太偏袒东方凌鹫,赶忙补充:“杀了他能解决问题,我还用得着这么费劲吗!”
赝品迟疑,旧话重提:“东方凌鹫总有寿终正寝的一天,岳冬是因为寂寞才恋上他的温柔,爹爹若不忍蹉跎他们,等东方凌鹫不在后,岳冬自然会淡忘他。”
“他要是忘不了呢?他要是用你的血使东方凌鹫增寿呢?他要是想不开寻死呢!再说那么长的时间,我没耐心等。我现在就要!”诸事不顺,气的我口不择言。
赝品惊讶:“爹爹想要岳冬?”
“你以为我在跟你说什么!”我吼完,突觉不妥。我反思,我不会在不知不觉间把岳冬从纪念品的身份上升到令赝品抵触的地位?如果让赝品误会倒是可以保护东方凌鹫,但这样一来赝品也不会好好为我办事。我怎么会犯这么愚蠢的错误!解释只会越描越黑,我不得不反问:“除了他人类里面你又能接受谁?因为你,我的选择范围只有他!”
这原本是最顺理成章的借口,可现在我说的有些含糊。在赝品向东方凌鹫阐述我们的故事时,我无意中得知他从未喜欢过岳冬,当年他是怕我生气才假意喜欢。这件事对我震撼很大,而他讨厌岳冬的理由更是让我不可思议。赝品对东方凌鹫说他可以用李贤的身份来爱岳冬,听起来他接受了岳冬,可仔细琢磨他分明是在撇清关系,他不可能永远做李贤。他是在用虚假的身份维系虚假的爱情。这件事对我的计划影响很大,庆幸的是赝品没有在我面前说穿,我也装不知道。这会话赶话我又把这事抖出来,他要是突然摊牌说连岳冬也接受不了我可怎么办?
我为自己的失误而闹心时,赝品以一贯谦顺的态度说:“孩儿会有分寸,只要东方凌鹫肯罢手,孩儿不会难为他。”
太好了,赝品没有戳穿假象,想来也是,跟我撕破脸对他没有半点好处。我稍事安心,唯恐自己言多必失,决定尽早走人。临走前我嘱咐:“想到计划要先通知我,不要自作主张。”
“是。爹爹是回王府吗?”
“不……随便逛逛。”
“那孩儿要去哪里找您?”
去哪找我?我本想来东方凌鹫这里避难,结果这里也容不下我,我都不知道要去哪好。为这我又开始郁闷,尤其看到赝品的脸,更加让我想到梦中的李贤。“你的情报网不是很发达吗,自己找!”
我心情欠佳的甩下赝品独自落跑。无处可归的我四处游荡,人多的地方我不敢去,没人的地方我也不想一个人呆着,那样更容易让我想起梦中的情节。我好害怕,也好孤独。凄凉中猛然想起一个,我赶忙去找他。当我在深山老林中搜索到他时,他已经快被冻死、饿死。这个可怜人就是杨笑。
我离家出走的第一天想了许久,既然我是因为那个梦而恐世,就应该找个梦中人当练习对象,让自己摆脱噩梦的困扰坦然面对他,只要能攻克一人,其余人不在话下。于是当天后半夜我返回王府,溜进杨笑的房间,趁他熟睡之际用被子当包袱皮,把他打包带走。
我不敢到人多的地方,自然也就把杨笑带到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陪我过与世隔绝的日子。当然他本人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因为我没有勇气面对他,所以将他搁在地上立刻闪人,自然没机会跟他解释,他认字不多我也不可能留信说明原委,就是他看的懂,我也不好意思告知详情,所以被蒙在鼓里的杨笑从被子里挣扎出来后立刻傻了眼,陌生的环境令他恐慌。
对不住了。我舍不得惊动烟色;叁仁是没耐性;北、极、光他们梦里梦外没什么差别,我对他们气愤胜于恐惧。想来想去,梦与现实截然相反,有一定戏份,又能为我保守秘密的人只有杨笑——就委屈你陪我双修几日,回去我给你涨工钱。
我以为过个一两日就能摆脱噩梦的纠缠,哪知越陷越深。起初我怀疑是环境不好,多次换地方,从山林到旷野,从大漠到湖泊,结果都没有作用。也许我该找人从旁开导。可谁能开导我?我又敢让谁开导呢?思来想去,倍感凄凉的我决定去找东方凌鹫,结果就换来这么个结局,当我从赝品那边败兴而归时才想起杨笑。我走的匆忙,都没为他的生计想过。这会找到人才惊觉自己差点铸成大错。饥寒交迫,杨笑早已奄奄一息,这都是我的错,我应该把他安置在温暖的地方,多留些食物。
我鼓起勇气靠近不醒人事的杨笑,再次用被子把他包裹起来扛在肩上,我没有送他回王府,一是不敢回去,二是我挂心东方凌鹫,于是我带杨笑来到江南西道的水州,这里离东方凌鹫住的岭南道梧州只隔两个州,赝品很容易找到我,我也方便了解他那边的情况。
我需要清静,杨笑需要生存。我折中的找了个地处偏僻的寺庙,将杨笑寄放到那里——当然是偷偷的。我怕生人,我只远远的通过感应区观察庙里人发现昏过去的杨笑是如何照顾的。杨笑受了风寒,发高烧,在庙里人细心的照料下过了一天终于转醒,但依旧病歪歪的尚未痊愈。这期间,我留意到一件事,我并不畏惧和尚,因为我梦里没有梦到和尚或秃子,而剃度出家身着僧袍的他们与普通人在视觉效果上有很大差异,就是这种差异让我对他们没有忌讳。真是歪打正着来对地方。在确定自己不害怕他们后,我干脆大大方方的登门造访,编了个谎言,让方丈替我转告杨笑,叫他安心住在这里养病,过几天我会来接他。
住持方丈眼力过人,瞧出我有心事。佛家讲究普度众生,众生自然也包括我。他毛遂自荐的想为我开解,我满怀希望的接受。他老人家听了我改编后的噩梦——实情我不好意思说。他送我一句话:“一念放下,万般自在。”
我在心中回他一句:纯属废话。
我要是放得下,还来这清修什么。我不是佛祖,我就是想不开。
住持方丈又献上一方,让我听和尚们诵经,说能定神消除杂念,我是越听心越乱。看样参禅礼佛不适合我。我还是借助前人的一句话:在哪跌倒在哪爬起。既然我是被噩梦所困,如果我再做个超级真实的美梦,是不是就可以抵消噩梦的威力?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我找个没人的地方努力造梦。刚开始甚是凄惨,一睡着都是重现的噩梦片段,吓得我醒后只抹眼泪。实在挺不住我又去找东方凌鹫,远远的通过感应区望着他也是好的。此时离我和赝品分开不过三日,东方凌鹫还在府里为岳冬的音讯牵肠挂肚,看得我心情更加低落。我沮丧的回去,一个人躲起来自怨自艾够了继续大着胆子做梦。经过不懈努力,我终于能梦到我想要梦到的事,而且一次比一次清晰真实。我只要觉得有进步就去找杨笑验证效果。起初我用感应区观察他,后来进步到趁他睡着能坦然的近身看他。只要他不说话,闭着眼不动,我就能让自己镇定的面对他。
这个改变给了我信心,我更加努力做美梦。在我自认有了更加长足的进步后,我决定在白天去见醒着的他。我先用感应区确定他位置时,惊奇的发现庙里又来了个新人。这人一身的伤,庙里的和尚束手无策,直念:“阿弥陀佛”。有的商量如何为他办后事;有的建议来找我施救。
远观那半死不活的人,一身江湖打扮,我猜他是在江湖恶斗中负伤。初步观察他外伤不致命,严重的是体内的毒素。我不是菩萨心肠才施于援手,只是难得有这么‘老实’的陌生人,我正好先拿他实验一下我的修行成果。于是,我显身后没拒绝方丈的请求,为他疗伤。
我让所有人都退出房间,才给他过滤血液驱毒。我只给他保命,没给他治愈,皮外伤,让他自己养着去吧。不是我小气,而是有伤在身才会老实,在他养伤期间,我还可以继续拿他当练习对象。
我给他解毒后,见自己能坦然面对昏迷中的陌生人就没有离开,坐在床前等他醒来,好进一步测试我修炼成果。如我所盼,毒气散尽又给他输了点血,他很快就清醒了,不知是他危机意识太强,还是我给他补血补的太多。他一睁眼,猛然从床上跳起,把我们彼此都吓了一跳。他摆出防御架势,瞪大双眼盯着我,我的心又开始打鼓,僵持片刻我率先怯场,决定落跑。我起身没走两步被身后重物落地的声音和一句急切的:“别走”止住脚步。我回眸一看,那人居然抓住我的左手——由于紧张我没察觉被人抓住手腕,更没感觉到自己左臂多了一百多斤的累赘。
我突然被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拉住手,一下慌了神,噩梦的片段又在我脑海闪过,我立刻嫌恶的将他甩掉。为了方便挣脱他,我左手还临时分泌粘液,让他抓不牢。挣脱这个男人,我头也不回的去开门,可没等跨出门,就撞见杨笑。这个照面太突然了,让我承受不起大骇的后退半步,定定神,也没管杨笑和侯在门外的和尚对我说些什么,立刻钻出人墙开溜。
躲到没人的地方,我不断安抚自己受惊的小心肝。许久,我总算冷静下来,才去考虑挣脱那人拉扯时是否用力过猛?怕他死在我手上赶快张开感应区查看,正巧瞧见那人吵吵着要见我,后被杨笑数落一番。惊叹!我还不知道杨笑也有义正言辞,高瞻远瞩的一面。好我也要振作起来。从旁观察,那男子不就是两条腿的人嘛,有什么好怕的。为了重拾雄风,我决定再会上他一会。
约那男子见面是第二天上午的事,我在思过崖上等他——思过崖是一柱状山体,山顶面积不过一亩来地,即便这样庙里的和尚还是巧夺天工的在上面搭了房子。由于思过崖山体垂直没有路,只有人工搭建的盘山阶,普通人上来一次颇费体力,可和尚们要的就是先劳其筋骨再感悟佛理的效果。我选择这到不是寻求真谛,只是看中这里四面通透,视野开阔,能为我壮胆,既不会被外人看笑话,也方便逃跑。我是真的没想到有伤在身的人登思过崖会异常艰辛。
按理我应该下去接他,可一想到昨天他生龙活虎惊吓到我的情景,又觉这样消磨一下他的体力也是好事。他好像很迷我呦!万一他架不住诱惑扑上来,我为了护身下手可就没准了。为了不再让我受惊,不让他丢掉小命我在山顶等了一个多时辰,那人攀上到山顶时已经呼哧带喘。
我背对他站在崖边,面冲外似在欣赏风景,其实是通过感应区瞧着背后好不容易攀上来的人。他先缓会儿气,又看看四周,再一步一步接近我。他略显疲惫,可气势不减,与昨日的冲动不同。他目光如炬,甚至咄咄逼人,我有些疑惑,更多的是后悔,有种想从这跳下去的念头。那人来到我背后五步外停住脚步,规矩的跪下——他要在接近我,我可真要跳崖或是把他踢下去。
“草民叩见王爷,谢王爷的救命之恩。”
这人声音浑厚、镇定,他没有低头,而是昂首紧盯我的后背,像要把我看穿。这人不畏官,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他不怕我,可我怕他。我被这人的气势打乱了思维,救命呀!谁来告诉下面该怎么办?
——
麦尔丹跪在地上,紧紧盯住眼前人。为什么会是他?昨日他一直在问自己这个问题。世界还真是小,真是讽刺,他竟然被杨笑说教,可杨笑说的没错,他不断反思自己是怎么了,竟会被敌人蒙蔽了心。他的雄心壮志经难道就被一副架不住岁月蹉跎的皮囊磨灭?无怪乎杨笑说他,他的确该反省一下。经过一夜的检讨,麦尔丹给自己的失常找到的理由是负伤病昏头了,意识清晰的他是不会被美色所迷。不爱江山爱美人,绝对不是他会做的,所以在他接到‘主人’召见他的消息,他便下定决心不在迷惑。
麦尔丹调整好自己的心态,迎接敌人的邀请。他对‘主人’的认知只限于传闻和他父亲的描述,所以当他见到这座高耸的思过崖后,‘主人’的恶评更加在他心中涌现。让一个负伤的人爬这么陡峭的高山,这个王爷可真会刁难人。尽管如此‘主人’也有让麦尔丹不得不佩服的地方。他从和尚口中知道自己病得很重,‘主人’才到他房里一柱香的时间,就把他拖出鬼门关,还让他气血充足。他亲身领教了传说中精湛的医术,而真正让他们父子忌惮的是‘主人’的武功。想到这人的能力,他又觉得‘主人’的傲慢不足为奇。权势、财富、容貌集于一身,连老天爷都会妒忌的人性格自然也会差劲到令人咋舌。可他麦尔丹不会因此而退缩,他大胆赴会,倒要看看这位王爷找他所谓何事。
他攀上思过崖,见‘主人’孤身背对他而站。麦尔丹没急于说话,而是边调息,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确定没有暗藏人后他小心接近。他的心在紧张,不是害怕,而是面对强敌的激动,此刻他只把‘主人’当成敌人。
‘主人’迟迟没有转过身,也没开口说话。麦尔丹确信对方知道他来,难道是在试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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