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赝品没有逼岳冬进行治疗,而是先到寝宫找他谈话征求他的意见。“你我之间的纠葛不是言语能说清的,朕希望你自己想起来。朕有一个方法可以助你恢复记忆,但会很辛苦,你可愿意?”

岳冬满腹疑问,听了这话,自然毫不犹豫的答应,赝品的征求意见根本就是惺惺作态。

岳冬同意后,冬影才进来带他去治疗室。所谓的治疗室,其实就是地下宫殿中放有石棺的那间房间。岳冬曾经无数次被这口棺材折磨的生不如死,如今这万恶的东西倒成了开启他记忆之门的钥匙。

赝品的方法简单而残忍。他要岳冬躺倒石棺内,离石棺边缘三寸处有一道铁栅栏将岳冬关在里面,上面在盖上石板盖,棺材就形成一个黑暗的密封空间。外面的人由石棺盖上的孔向里注水,水注满石棺,棺盖下的栅栏就起到将躺在里面的人完全压在水下的作用。

入棺之前,赝品告诉岳冬,他失忆前的力量可以打破石棺出来,他要想找回以前的力量就得找回失去的记忆。水淹不死他,但在水中的窒息感会逼他想起过去。

岳冬认为身为皇帝的赝品没必要拿这种事蒙骗他,也没多想就躺进石棺。黑暗的石棺中刚注满水时,岳冬肺里还含口气,他不觉怎样,只是冰冷的水让他打了下寒颤,可他的闭气功撑不了多久,很快他就因窒息本能挣扎。狭小的空间连手脚弯曲的余地都没有,上面的栅栏更是将他压在水里与空气隔绝,一张嘴涌入口中的全是水,黑暗更加营造出恐怖气氛。现实远比想象来的辛苦。窒息的痛苦让他开始后悔接受这种治疗,可为时已晚。他的头不知是不是因为缺氧开始作痛,本能令他不想呆在这里。

岳冬开始在石棺内挣扎,赝品放手不管走了,其他傀儡也退了出去,房间中只剩下冬影。他不比棺内的岳冬好受多少。他只是个傀儡,他除了在一旁看着什么也不能做。就像这些年,岳冬的痛苦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他从无动于衷变成感同身受。这份痛在他心底越扩越大,乃至盖过对赝品的忠诚。在他再也看不下去想试着改变什么时,赝品给了他最为残酷的警告,提醒他是多么的渺小卑微,他只是赝品手中的傀儡娃娃,是工具就得有工具的样子,僭越本分不但自取灭亡,还会连累无辜。

冬影祈祷岳冬赶快觉醒好摆脱眼前的煎熬,可同时他又为他想起一切后的囧境而忧心。深陷矛盾的纠葛中,冬影感到自己胸口像堵了块巨石,说不出的难受,在这煎熬中,时间过的异常缓慢,慢的如凝固一般。看着石棺注水孔中不断溢出的水,他恍惚觉得那不是水而是岳冬的泪、岳冬的血。

他不该遭受这样的对待。

这句话不断敲击冬影的心,他承受不住这份压抑,冲到石棺前,他的手都放到石棺盖上,可他在下一刻停住动作。他现在放了岳冬是在救他?还是在害他?石棺内的挣动声令冬影揪心,他的手在发抖,最终他在石盖上面留下十条深深的抓痕,没有推开它。他在沉痛的煎熬中等到结果。

石棺由内部被震开,冬影被这股力量的冲击波撞到墙上。飞溅的石块砸到他身上,棺内的水洒了他一身。当他站稳身形,看向石棺遗址时,岳冬坐在台子上垂着头,气喘嘘嘘。猛然岳冬抬起头看向他这边,那湿漉漉的脸上闪烁着一双血红色充满愤怒的双眼。冬影被这双眼盯住,浑身不由得一震,如置寒潭。在他反愣之际,岳冬已冲到他面前,与此同时一根铁棍刺穿他的胸膛,甚至刺进他背后的墙壁。那是岳冬挣断铁栅栏时掰断的铁条,现在成为岳冬手中的凶器。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没有杀掉你的孩子!”岳冬吼的几近疯狂,他用铁棍猛刺冬影的胸口,也不知扎了多少下,甚至都没注意到冬影根本没有反抗,只是目光黯然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他。

岳冬的双眼充满仇恨,冬影知道岳冬想起了赝品希望他想起的一切。现在岳冬恨透他了,这也许就是赝品要的结果,可他并不介意他的恨,更不介意他杀他。他虽然是在赝品的控制下做出伤害岳冬的事,可他毕竟实实在在的伤害了岳冬,现在他受到岳冬的报复他不觉委屈。他的存在对岳冬而言一直都是潜在的威胁,他若能死在岳冬手里让岳冬觉得安心反倒是件好事。赝品一定没想到他是这种心态,虽然赝品没说过,可他觉得赝品一定想让他在岳冬的怨恨下感到难过。可赝品算错了,他不会为岳冬的复仇而心酸,他只会为岳冬的未来而心痛。

冬影没有阻拦岳冬对他的复仇,可四大金刚赶进来把他们分开。恢复全部力量,悲愤至极的岳冬岂是他们四个能压制住的。狭小的石室中乒乒乓乓打做一团。四大金刚虽然制伏不了岳冬,可岳冬也杀不死他们,眼看要变成持久战,红绫突然来到此处,她从袖中抖出数根红线。此线细如蛛丝,也如蛛丝般黏人。毫无察觉的粘满岳冬的身体,化入他肉中。岳冬顿时力不从心,他身子一发软立刻被四大金刚得到机会,擒住他双臂,一踢他双腿将他压跪在潮湿的地面。岳冬还不甘心的挣扎,只听“啪”的一声。红绫给了他一记耳光,并喝令:“清醒点,这里岂容你如此放肆。”

红绫这一巴掌打醒了困兽之争的岳冬。他血红色的瞳孔恢复成黑色,人也冷静下来。他仰头打量红绫。他记忆中已经没有红绫的存在,所以他很奇怪这个气势不凡的孕妇是谁?一个疑团未解,岳冬又看到红绫身后靠墙而站的冬影。岳冬还记得自己刚才用铁钎猛扎冬影无数下,可这会儿,冬影除了面色消沉,衣服破了几个洞,安然无恙。破损的衣服下隐约可见光滑的皮肤上没有伤口。岳冬被惊呆,一瞬间他和冬影的纠葛变得不再重要,他觉得冬影和他之间有某种联系,而这背后隐藏着一个令他不敢想象的巨大阴谋。

红绫见岳冬满脸错愕紧盯冬影,知道他一定发现了那个秘密。给岳冬解惑不是她的工作,她只是来传旨,所以她对岳冬说:“陛下还在等,你是自己整理干净去见陛下,还是让他们帮你整理干净。”

岳冬一怔,收回凝望冬影的视线,看向红绫。“我自己来。”恐怖的疑云已经将他最后的底气磨灭,他的回答甚至有些诺诺。

红绫一摆手,被压制的岳冬得到自由,他站起身发觉身体发沉不似之前的轻盈,更加证明他的猜测,走到房门前他再次望向冬影。冬影没有看他,视线放得很低且没有焦距,全身湿哒哒的。四大金刚就跟在身后,他不能多逗留,他走出房门时听到红绫对冬影说:“你也振作点,背着陛下私自在外面生孩子本来就是你不对。”

岳冬的心咯噔一下,难道他真的杀了冬影的孩子?事情分外复杂,疑云重重,此次去见赝品又会发生何事?

岳冬被带走了,室里只剩下冬影。许久他露出一丝苦笑,红绫临走时的话,哪是让他打起精神,分明是说给岳冬听。赝品步步为营,用无数谎言和胁迫威逼岳冬,赝品不腻他都觉得疲惫。要不是岳冬刺向他的铁钎把他钉在墙上,他早顺着墙滑落坐在潮湿的地面。冬影很庆幸他脸上的泪被水掩盖,没有被任何人发现,现在没人了可他却哭不出来,对照一屋子的狼藉发呆。许久,他麻木不仁的大脑猛然清醒,现在不是他萎靡的时候,他拔出身上的铁钎弃于地上,奔出房间,从密道前往寝宫的暗门,他在门前停下倾听里面的动静。

岳冬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被红绫带到赝品的寝宫。此时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赝品却是衣衫整齐的坐在茶桌旁,在岳冬看来他应该是一宿没睡。岳冬感觉自己许久没见到赝品了,有些生疏,有些害怕——他一直都是活在对他的恐惧中,只是因为冬影的事让他对他更多了份戒惧。他撩袍跪在赝品面前,他用眼角余光瞄见赝品对照桌上的茶碗出神,无视他的存在。他不敢大声说话,轻轻的三呼万岁叩首。赝品不语,他伏在地上不能起身,只见红绫的裙摆在他头前晃过。红绫来到赝品身边讲述了地下室的事。她如实描述,没有多说什么。之后退了出去,在她告退时那句“臣妾”让岳冬知道红绫的身份,岳冬的神经绷得更紧,他更加在意红绫的肚子。

寝宫的门再次关闭,屋内只剩下岳冬和赝品两个人。气氛看似寂静,可岳冬的心早已七上八下,赝品的沉默让他无所适从。过了会,静悄悄的房子里,终于响起赝品的声音:“抬起头来。”

赝品口气很轻,似是倦怠,尽管如此还是吓到岳冬。岳冬迟疑一下,慢慢直起身,抬起头,他与赝品目光相交时,对方眼中无喜无怒,也无帝王的威严,可那份淡然中有让他心慌的东西,岳冬不自觉的放低了视线。

“朕知道你吃了不少苦,更有一肚子的委屈和疑团。现在只有你我,想说什么想问什么都说出来吧。”

赝品的平易近人勾起岳冬的辛酸,眼中忍不住泛起泪花,哽咽的不知从何说起。赝品也没逼他,让他稳定一下情绪,听他期期艾艾的说:“臣……臣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臣好像忘记很多事情,臣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落到那些人手里,周围的人好像都在恨臣,黑枭、霍雷还有……冬影,他说臣杀了他的孩子,臣……我……”

“你不记得了,是吧。”

“臣真的做过吗?他有孩子?”

“冬影是有个八岁的儿子。以他的身份是不能娶妻生子的,所以他隐匿下来,没想到阴差阳错被王爷发现,王爷很喜欢那孩子就收他为徒,教他武功,以至发展到后来那孩子上京认亲。因为冬影一直用你的名字在外征战,导致那孩子一直认为你是他父亲,加上王爷喜欢恶作剧,认亲的事闹得满城皆知,朕也只好让你认他做儿子。就这样你和岳影做了一个多月的父子,后来宫中出了敌国奸细,向朕下毒,却被岳影误饮,他就是这样去世了,为此朕还厚葬了他。但是在冬影看来,却不是这么回事。那时因为他在外生子的事,朕罚他面壁思过,事后他听宫中人的议论自己想偏了,他认为宫内门禁森严怎会容奸细混入下毒,而且岳影中毒时你就在他身边,他认为是你不愿养他的孩子才布局害死他。”

“怎么会……”他是气量这么狭小的人吗?

“岳影在你家里给你添了不少麻烦,经常跟人打架,连叁仁都被他踢折了腿,按你的话说岳影就是顽劣成性,你气得没少打他。”

岳冬听得不可思议,可细想,棒下出孝子,他会鞭笞也属正常。

赝品继续说:“因为这些前因,招致冬影认为你讨厌岳影才暗中下杀手。冬影从没对朕说过这些,直到你出事朕让他接你回来,他才假公济私劫走你,替他儿子报仇。朕在任何人身边都会安插眼线,包括冬影。他抗旨的意图很快被朕得知,朕才再度派人把你救回来,没想到你回来之后失心疯般的四处打人。这些你还记得吗?你连朕都砍。”

岳冬对这段记忆犹新,宛如昨日发生,现在想起他直冒冷汗,就算赝品在那时把他碎尸万段也是他应得的下场,可赝品没有。他还记得他被赝品制伏后冬影取代了他,并再次找人羞辱他、折磨他。最后一幕是油灯的火烧到他身上,他应该是痛得昏了过去,之后浑浑噩噩的再醒来就是在一片黑暗的水中,窒息与黑暗令他痛苦不堪。想到这些遭遇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心中的委屈和悲愤无处讨要公道,他还不得不对赝品说:“臣罪该万死。”

“朕想让你死你也死不了,至于罪嘛,念你是因为受惊过度,朕不会跟你计较。”赝品见岳冬没谢恩的意思,问:“你认为朕是在骗你,嘴上说不计较,却默许冬影欺辱你以达到惩罚你的目的?”

岳冬就是有这种念头也只能腹诽,哪敢明言。他听出赝品的不悦,怨自己走神,慌忙称:“臣不敢。”

“朕是气你,但不是为这事。这次是你误会他了。他把你关在石棺中不是折磨你,而是在帮你治疗。方法是差了些,可目的达到了,你不觉得自己比之前思维清晰了。”

岳冬经提醒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头脑是比之前清明,但他无法认同这种治疗方式,而且赝品显然把冬影找人折辱的部分给忽略掉,只解释了石棺的事,可现在这些已经不是重点,他在意的是冬影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会有和他一样的体质?他在换下湿衣服时发现身体的皮肤上浮现螺纹状的红线,布满全身,这些线颜色很淡很细,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也抹不去。他依稀记得赝品抓住失控的他使他浑身无力时,他肢体上浮现出网状的红线,比这粗些,也只分布在关节处。如今这些红线应该是红绫施加给他,使他身体变得沉重无力。这种能力不是人类能有的。让岳冬感到惶恐的危机就在于此。

“很好奇是吗。”赝品突然这么说,把岳冬吓了一跳,他不知道赝品是看穿了他的思维还是在问他头脑变清醒的事。按常理赝品不应该知道他在想什么,可在发生诸多诡异事情之后,岳冬越发觉得赝品能看穿他的心思,这种能力让他害怕,他不敢回答。赝品接下来的话证实了他的顾虑。

“不用胡思乱想,朕可以告诉你真相。当初没说是因为你已经忘记,现在既然发现端倪于其胡乱猜测,不如让你早点认清。冬影、红绫、影帝、莫黑白以及朕的影卫们等等这些人和你一样都是经过改良的人类,朕把你们统称为傀儡。朕能控制他们,能控制你自然也不会是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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