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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反复的想,不断回忆。我自问和东方凌鹫是否真的走到尽头?真的没有峰回路转的余地?与他分别的那个雨天,我刻骨铭心。不知他现在过的怎样?那日的伤,他是不会有性命之忧,可也会痛吧。我不是有心的,只是太难过。我懊恼自己总是把事情越弄越糟。我不想放弃,更不想这样逃避下去,可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挽回?我蜷缩起身体,用胳膊遮住双眼,默默拭泪。

时间在徐徐晚风中流逝,某日的清晨我终于从躺椅上爬起。

“赝品……”我坐起身低声唤他。他一直陪着我,不曾离开。

“是。”‘主人’在大闹一场后变得很消极,曾言明让他安静点,他不便多言,默默守在一旁。终于听见‘主人’叫自己,赝品赶忙单膝跪到面前。满目关切,洗耳恭听。

我定睛瞧着仰望我的赝品。叫他时我本打定主意,可这会儿心中又有些纠结,沉默许久,直到晨光晃了我的眼。望向东方的日出,明媚的朝阳再次鼓起我的勇气,让我下定决心,缓缓开口:“或许……你的建议也是条出路。”

第百六十一章无题

东方凌鹫回到岭南境内。他没敢公开身份,朝廷已经公布他的死讯,突厥更拿他的死大做文章,掳走太子,攻打天朝,事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他那能公然露面。他虽然不清楚是如何演变成这样,但也能猜到始作俑者。不管这事有多滑稽可笑,已然宣布他死了,那他就平静的当个死人。放弃官道,改走小路,凭照一身轻功神不知鬼不觉的越过各个关卡。

他执意回到岭南,并非贪图岭南王府中的财物,他只是想回来看看他师傅。近两年岭南道多发天灾,他无暇探望恩师。在这世上,他只剩下这么一个至亲的人。他的朋友虽多,可以现在的状况不允许他和他们联络。其实,他也不该去找师傅。他伤了‘主人’的心,他从没见‘主人’那样难过。他能感觉到事情尚未了解,这种情况下他跟任何人接触无意都会给对方带来灾祸。明知如此,心中还是想见一见师傅。

进入岭南境内,东方凌鹫离他师傅隐居的地方还有几天路程。这里熟识他的人更多,他只好舍弃大路改走山道。他的衣服早被‘主人’在那个雨天烧焦。那时还真是狼狈,就算他有钱能买衣服,那副样子都不好见人。他只好挨到入夜,偷了一身衣服遮体。做官这些年,让他习惯领俸禄的日子,现在一下回到草莽生活还真有些不习惯。他开导自己,这种日子又不是没过过,习惯、习惯就好了。偷窃不是光彩的事,当年他是为了寻回父亲的东西才做贼。可话又说回来,他能否度过眼下的难关还是问题,如何谋生变成很遥远的事。他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随遇而安与消极可是不同概念。重生后,他也觉得自己变了很多,难怪‘主人’会说他。以前他对人生充满激情,就算遇到再大的困难都充满信心,从不迷茫,现在他有这种感觉,而且很强烈,所以他迫不及待的想见到能吐露心声的人。

东方凌鹫知道自己不进食也不会被饿死,可饥饿感还是驱使他寻找食物。就这样在他用自制的弓箭射下一只大雁后,他顺着大雁掉落的方向追去,拾起大雁时,忽闻马嘶声,顺声寻去,只见一片灌木丛后是一户人家。木栅栏围着的院子里一匹马被栓在磨盘旁,那马冲他这边直叫唤。院中一位年约四十的汉子,见马突然发飙,不老实转磨,慌手忙脚去拉马缰绳,嘴里吆喝着让它安静下来。

用马拉磨,还真是大材小用。东方凌鹫怎么看那都是一匹不错的马,不仅如此,那匹马他越看越眼熟。随即,东方凌鹫吃惊的发现冲他嘶鸣的马,正是他的坐骑傲月!他以为傲月早已毒发身亡,如今怎会在这里?东方凌鹫怀疑自己是否看走眼,不自觉的接近那家住户。站在栅栏外他才注意到马的下肢。傲月受过刀伤,这匹马在相同的部位也有伤疤,不同的是,那是溃烂后愈合的伤疤。可以理解,傲月伤口被毒物侵蚀,没有及时医治,刀口溃烂也属正常。而最终让东方凌鹫断定它是傲月的理由,是在他站在院外后,傲月不在剧烈挣动,改泪眼汪汪,如见亲人般望着他。

中年汉子被傲月刚刚的躁动吓得不轻,磨盘都被傲月带的直咣当,他好怕石磨被傲月拉下来,砸到谁都不是轻伤。这会见傲月安静下来,以为自己的阻止生效,还不停数落傲月,但他只是埋怨没有动手。他见傲月流泪,起初以为傲月是被自己指责的伤心,可很快他就发现傲月直往他身后瞧。汉子纳闷,回头看去,冷不防瞧见东方凌鹫站在栅栏外,吓一跳。这里地处偏僻,很少有人经过,他的注意力都在反常的傲月身上,没察觉东方凌鹫的靠近,所以乍见一个大活人站在自家院外吃了一惊。汉子见东方凌鹫持弓提雁,衣衫朴素,以为他是猎户。

汉子虽是山野粗人,可脑子再不灵光也能看出气氛的诡异。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上前与东方凌鹫攀谈几句,见东方凌鹫十分友善,而且东方凌鹫自称是岭南人,这次是探亲途经此地。汉子对东方凌鹫的印象很好,就请他进来。

用马拉磨很罕见,东方凌鹫以此为切入点,从汉子那里打听出傲月的来历。

傲月是如何受的伤,汉子并不知道,在他遇见傲月时,它孤零零的在林子里一瘸一拐的徘徊。汉子见傲月身上系有马鞍知道它是有主的马。他在集市上也见过马贩子买马,但都没傲月神骏,挺拔,遗憾的是傲月是匹瘸腿马。汉子见傲月独自游荡在林中,不住落泪,身上的鞍马也脏兮兮的,他猜傲月一定是和主人在路上遇到什么事,傲月受了伤不是被主人丢弃,就是主人遇了难,它成了无主的马。汉子觉得傲月可怜,又这般通人性,就把傲月牵回家,正好他家也缺一头研磨的牲口。傲月来到他家,至今都无精打采,吃得少,干活也是慢吞吞。可每每看到傲月我见犹怜的双眼,汉子一家人都不忍心指责它。如今汉子见傲月对东方凌鹫格外亲昵,有些担忧。傲月绝对不是勤快的牲口,可拉磨坨柴总是个帮手。最重要的是,他们对它产生感情。汉子想了一个折中的说法,问:“你们认识?”

东方凌鹫瞧着在自己身上蹭来蹭去的傲月心情很是复杂,傲月的出现勾起他许多往事。傲月曾是爱马之人都向往的宝马良驹,神骏如天马,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心中为它感到惋惜。东方凌鹫低垂的手轻颤一下,他好想抚摸傲月颈上的鬃毛,他知道傲月此刻比任何时候都希望他来抚慰,可最后他还是压抑住关怀,沉默许久才回答汉子的话。“它认错人了。”东方凌鹫不忍再看傲月,预备离去。

傲月死里逃生好不容易见到东方凌鹫,这才多会功夫东方凌鹫又要离开,傲月心中发慌,一口咬上东方凌鹫的衣袖。东方凌鹫被它拉住,它瞧见东方凌鹫眼中的为难以及注视它腿部的怜悯。傲月猛然惊醒,松了口,瞧向自己的后腿。它垂了头,倒退着,石磨咕噜噜跟着它转了半圈停下。傲月躲在石磨后面遮丑。他的庞大身躯那是小小的磨台能挡住的,它求得也只是一叶障目的遮掩。它知道自己不如往昔,已经没资格跟着东方凌鹫。

这样的傲月也令东方凌鹫心酸,他不是嫌弃它,而是跟着他不会有好结果。东方凌鹫狠下心,迈步离去。

汉子见东方凌鹫没有要走傲月的意思,心中欢喜,见天色临近中午开口挽留,说这山中再无人家,他建议东方凌鹫吃完午饭再赶路,正巧他婆娘带孩子回娘家探亲,这几天家中都是他一个人,实在闷得慌。

东方凌鹫停了步,迟疑一下转回身。汉子以为东方凌鹫接受邀请,可东方凌鹫只是将手中的大雁交给他,还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递给汉子,说:“这马是我一位故人的爱马,那人已经无法再照顾它。小弟将这玉佩和大雁送于老哥,还请老哥好好待它。它很通人性。”

那块刻着‘主人’两字的血玉是他弄丢后,被‘主人’找回来硬塞给他的。这个东西对于他和‘主人’有着很深的羁绊,他曾想过丢弃,可始终没付诸行动。他不想再见到‘主人’,可这东西又让他觉得必须亲自还给‘主人’,事情才能终了。在这样的矛盾中,对血玉的处理拖到今日。见到傲月,他忽然有了决定。

傲月本是‘主人’的马,受他连累才成了残马,他对傲月是有愧的,本该好好照顾它,可他真的不想再增加与‘主人’的牵扯,所以他不能带上傲月。他把价值连城的血玉留给这家人,‘主人’再度找到他时,他可以告诉‘主人’血玉的去向,‘主人’对这玉也是有感情的,只要‘主人’来找,傲月就能有救;退一步讲,‘主人’不在留恋与他有关的任何东西,那这玉就留给这家人贴补生活,让傲月留在这里平静的度过余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汉子接过东方凌鹫递上的东西,他看不出血玉的价值,他只觉东方凌鹫是个奇怪的人,年纪轻轻满目沧桑。

傲月在石磨后低吟了两声,听来那么凄凉。东方凌鹫不忍在看它,执意要走,汉子无法挽留,送了两步,见人走远后折回院子,乍见傲月哭得伤心欲绝。

“这是怎么了?”汉子觉得纳闷,上前查看。见它失魂落魄,便捋着它颈部的鬃毛安慰:“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垂头丧气的傲月,在汉子的抚慰下猛然抬头,吓汉子一跳。他一直觉得傲月能听懂他的话,这也是他喜欢它的原因,但这振作的速度也太快了点。汉子惊愣之后,发觉傲月又在盯着什么瞧,顺那方向看去,顿时膛目结舌。这回在他家院里无声无息多出两个人,衣着华丽,貌若天人。其中一个不知为何赌气般的瞪着他,那容颜惊艳的让他双眼发直。疑是神仙下凡。

“那是我的,拿来。”

汉子忽听美神的命令,不知所指何物,六神无主,直到手上的玉佩被抢去。他心生疑问,却不敢吭声。人在衣衫马在鞍,不管他们是神还是人,那身华服已经彰显出对方的来头。汉子完全被二人的气势震慑住。

我带赝品来找东方凌鹫,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被我看到。东方凌鹫一直带着我送他的玉佩,一瞬间让我看到复合的希望,可他又将玉佩送给素不相识的山民。他的心态我参悟不透,不管他是以何种心情保留玉佩至今,我都不能让我们的定情信物落在别人手里。我冲了过去,抢回它,将它抹干净。其实它不脏,但它被我和东方凌鹫以外的人碰过,让我很不爽。我拿捏着玉佩,又瞧了瞧傲月。想到东方凌鹫要用玉佩给傲月做赡养费,心里堵得慌。我命令赝品:“治好它。”

“是。”赝品绕过石磨,来到傲月身边。他心理清楚,傲月能活到今日全凭傀儡的血液,可那血液的力量已是三代之后,不能完全抵御毒物的入侵,只能保命不能复原。即便如此,也让赝品心惊。他当初改良马匹时只需要一匹聪明,健壮的马,而不是一匹命硬的马。傲月中毒后,他派追眼勘察过现场,那时傲月已经断气,因为是匹马也就弃之不管,没想到它竟然缓了过来,还被‘主人’撞见。万幸傲月落下残疾,没被怀疑。既然是‘主人’开口,他就得医治它。这样正好,他当着‘主人’的面给傲月注入源血,日后就算有人怀疑傲月的身世,也没有证据了。

汉子不知赝品对傲月做了什么,他只见赝品摸了摸傲月受伤的部位,片刻后情绪低落的傲月变得精神抖擞。伤疤消失了,瘸腿也好了,身上的皮毛也比先前更富光泽。傲月前蹄腾空,欢呼雀跃的嘶鸣着。磨盘都被它拉翻,吓得汉子仓皇躲开。浑身充满力量的傲月挣脱套索,奔出院子。那两个神秘人也先后从院中消失。汉子张目结舌,看傻眼。

东方凌鹫离开不久便感到强烈的气场来到附近。其中一个是他在熟悉不过的人。他本想施展轻功立刻逃走,可转念一想,既然来了总要面对,逃避不是办法,何况他也逃不掉,躲不开。他没刻意停在原地等待,按照他一如既往的速度行进,直到被一匹马赶上,截断去路。

傲月异常兴奋,残疾痊愈,让它若获新生。它不再自卑,满心欢喜的追上东方凌鹫,围着他转,舔他、蹭他,向他展示它痊愈的身姿。它以为东方凌鹫会像以前一样高兴,可它围着东方凌鹫转半天,东方凌鹫依旧不为所动。得不到回应,傲月察觉气氛不对,慢慢安静下来,不解的看着东方凌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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