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月不再看他。
“大夫人进去时,您就躺在三岔路口,幽兰公子两天后才出来,给遮住了模样,我在后面也没瞧见,只听见前头的人惊叫。现在他在大夫人的住处,由大夫人亲自照顾。再多的,我也不知道了。”
兰雪琴,该是碰都没有被碰过,虽然擦拭得很干净,但稍微一弹,所有的音都走出了半个徽去。
这是幽兰放在自己卧室的琴,除了他没有人会去弹,而他也不会弹。任风歌调着弦,调着调着,手停下来,一发呆就是一个时辰。
他试过出去,一来有阻拦,二来不认得曲折复杂的索道通往何处,向往来服侍的家奴打探,只言片语拼拼凑凑,他知道幽兰现在很不好。
隐居在峰下迷谷中的医者一直在姬白花处,灵丹妙药像泥巴一样送进去,但从未听见传出过什么好消息。他知道了神息山不仅仅只有姬白花一位长者,迷雾中,峰峦间,姬氏家族还有一些人,他们不会常露面,只有新一任的太息公子出现时,才会出来相聚,审视神息山未来的顶梁者。
而新一任的太息公子,已经出现了。
☆、嫁衣
一月转瞬即去,新任太息公子在无常殿祭拜祖先之后,神息山仿佛吹入了一阵清新的空气,素衣家奴们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入殿祭祖后,因为新任太息公子年岁太幼,才只有十一岁,被姬白花接到了自己住的玉鸾峰严格教导,日夜督促着修炼,还得继续读经史典籍,还得填鸭般地学手艺,听说闹了绝食,绝了三四天,饿得不行只好边罚抄边啃包子。
这些,都成了家奴们一时的笑谈。
喜堂搭了十天,里里外外洒扫干净之外,龙凤呈祥的对联贴上,一样的红绸垂地,这堂屋更为宽敞气派,双方都已没有长亲,到时便是姬白花坐下受拜。
姬白花也知道任风歌是个安分可靠的人,她不是对什么事都赶尽杀绝,况且寒烟一直强着不肯嫁与旁姓家奴,惦记的也就是这个男人。
年纪不小了,但模样很过得去,做了一辈子琴师,没有打打杀杀的江湖气,跟幽兰似乎也是不错的朋友。
朋友。姬白花眯起眼,在周围一团热闹中,认真地打量了任风歌。
她袖中藏着无锋但见血封喉的短剑,如果任风歌临时要反悔,堂上不肯下跪,她不介意让一片大红之中再添一抹红色。
家奴们难得地换上了颜色鲜丽的衣裳,看着热闹,喜气洋洋。小公子姬玉蝶央求了许久,也被带来,由两名侍女专门照应着。
罗衣扶着新娘子出来,一脚跨进时,鞋头的翠玉露出又隐没,霞帔红得耀眼,手中的红绸另一端,握在任风歌的手中。
寒烟是练武的身段,就算嫁衣宽敞,还是时不时能看出腰身的细巧。她每一个指甲都绘着艳丽的牡丹,手背上泥金勾出了细细的花纹,远看过去当真妖娆美丽。
任风歌身材匀称修长,也挺高,虽然面无表情,但已足够称上一句郎才女貌。他默默地任由喜娘摆弄着,抬起头,看见了姬白花。
成亲前一夜,寒烟偷偷地溜过来找他,给门口守着的人讥笑着急要见新郎官,笑得恼了,抬手一记耳光,反手又是一块碎银子砸过去。
两人相见,微有尴尬,任风歌急切询问过去,仍是幽兰的消息。
寒烟说,公子隔着两重帐幔见她,声音已略有些力气,坐了一会儿,也不见咳喘难受,帐幔中伸出的那只手,戴着蚕丝手套。
“公子给了我这支发簪,说这是先生的,让我转交给您。”
翠玉龙头簪,早先昏迷时衣裳全被换过,问了几次没有下落,也只得罢了。此刻拿在手中,心中酸痛,一把攥紧了。
寒烟忽而盖住他的手:“先生,咱们相识这段时日,你当真没有一丝一毫顾念我么?”
任风歌不忍推开她,一时不言。
寒烟道:“我也是个好女人,你不要看我舞刀弄剑,我也会做饭,现在做得比那时候好吃多了,我也会铺床服侍人,罗衣不在时都是我在服侍公子,我可以给你洗衣裳,什么我都愿意做。”
任风歌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许多年前,我也娶过一个好姑娘,可她被我害死了,至今我还忘不了她死时绝望的样子。”
“我不会。”寒烟握紧他的手,“先生,你和公子终归不能长久,我们成亲后,我还是会像以往一样服侍他,我会对他好,会补偿他的。”
像鹤雪一样么?娶了妻,生了子,然后偷偷地和幽兰私会,还故意地让别人撞见,把闲话丢给幽兰一个人承受。
不娶老婆,不续香火,却跟个男人厮混在一起,没准还会说,是天生就不行。
任风歌抽出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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