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梓玉闻言便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踮着脚够到了香炉的边缘,然后用手指在刚刚费念平开出来的裂缝上轻轻一摸。紧接着,公孙策只见那香炉上传来一阵“喀拉拉”的响声,再望过去时却讶的发现,香炉外面的那层镀金竟是自行脱落了下来,露出了香炉的本貌来。
“你看,我早就知道,这东西要一直保持着像咱们发现它时的原貌,那就只能被定性成一件南宋文物,未免有些太过委屈了。而现在,它总算是现出庐山真面目了。”
“天禄星君,在里面闷了那么久,想必你也着急了吧。”
尽管知道这东西自诞生以来已经害了不少人命,但一听费念平这话,公孙策还是不由自主的觉得好奇,又往那香炉的跟前凑了几分,仔仔细细的盯着瞧。
由于常年被裹在厚厚的金子中不见天日,所以尽管历时已久,这香炉却还是保持着黄铜原本的色泽,没有丝毫的变化。而且从外观上看,这东西足以称得上是当世绝品。不同于其他香炉三足而立的款式,这香炉的外缘竟是蜷着一只惟妙惟肖的动物,龙角兽身,身上还有片片金鳞,体征明显到就连公孙策这样对于上古中国神话没有什么了解的人,都能脱口叫出它的名字。
“麒麟!”
“不错,是麒麟。”
费念平颇为赞许的冲公孙策点了点头,然后将香炉从桌子上拿了起来,又抽出一张包裹里的黄纸搁在地上,再把香炉放在上面。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他终于长舒了口气,嘴角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看好了阿策,接下来的场面,你可能好几辈子,都不一定能见到一次。”
话音刚落,公孙策就见费念平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颗材质不明的珠子,握在手中团了团,然后当啷一声丢进了香炉里。
珠子在香炉中咕噜噜的滚了两圈,随即竟是一点点的冒出水来,很快便将整个香炉盛满。而此时,原本趴在香炉外面的那只麒麟也发生了变化,只见它尾巴轻轻一动,随后伸了个懒腰,鼻子里喷出一口白烟,竟是从香炉上跳了下来,步履不稳的走出些许距离后,又一屁股坐在地上,甩了甩头。
香炉本身不大,所以附在它上面的那只麒麟也就不过是巴掌大小。而由于方才已经见识过了霍梓玉那一出,所以此时公孙策也不认为这麒麟的出现超出他的理解范围之内了,反而觉得那东西一副憨态可掬的样子显得很有趣。不过也许是因为他跟这样奇奇怪怪的东西多少都有些缘分的缘故,这回还没等他开口,那麒麟已是拧过头来冲着他,突然睁开了眼睛。
公孙策看见一对金色的眼眸直直盯住了自己的双眼,那耀目的色泽闪得他眼底顿时一暗,紧接着,屋子里的一切竟然开始飞速的旋转起来。
怎、怎么回事?
公孙策连忙的抓紧椅子的扶手,费了好大劲才勉强稳住自己。等他好不容易恢复了正常视觉的时候,却看到了只有梦境中才会出现了一幕幕光怪陆离的景象。
一双奇怪的眼睛,从瞳孔到虹膜都是鲜明的绿色,在暗夜里熠熠生辉。
很多尸体,有男有女,大都整整齐齐的摆在一个坑里,像是在进行什么仪式。
一块巨大的鳞片,躺在他的手心里闪耀着奇怪的光泽。
一张嘴,嘴唇削薄,嘴角还带着微微的水迹,冲他微微弯起。
一截浸泡在血水里的骨头,上面还刻着几个奇怪的字符。
还有一只手,于一片黑幕中挣扎着朝他摸了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我不许你伤害爷爷!”
就在那只手就要触碰到公孙策脸颊的时候,他突然听见耳边清晰的传来霍梓玉的声音,顿时回过了神。而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从椅子上滑到了地上,正在剧烈的喘息着,身上的皮肤仿佛被火燎过一般,烫得惊人。
“没事吧阿策。”
费念平从一旁过来扶起他,关切的问了一句,公孙策冲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嗓子却干得厉害,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于是他只得摇摇晃晃的先从地上爬了起来,再朝屋子里望过去时,就看见霍梓玉展开双臂挡在他和费念平面前,而方才还是小小一团的麒麟已经彻底变成了个庞然大物,几乎和房顶齐高,尖牙利爪目露凶光,微张的嘴里还依稀看得到熊熊烈焰,随时可以将这屋里的一切都化为灰烬。
公孙策本能的朝后退开几步,攥紧拳头,然后便觉得手心里传来一阵刺痛。他低头一看,却发现自己的手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刚才捏着的那根铜棒锤——好吧,现在看来应该是一件法器——给划破了,血正沿着那东西的尖端淅淅沥沥的滴下来,落到地上也不散开,而是细细的分开好多股,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网,正好将那只麒麟网在里面。
眼下的状况显然让这只麒麟十分暴躁,因为它不停的用前蹄刨着地面,低声嘶吼着试图挣脱禁锢。不过费念平画在屋子四周的符咒显然十分有效,那个以血结成的网也非常结实,所以它不管怎么挣扎,都只能被困在屋子中央不大的一块地方,急得团团转。
公孙策完全不知道遇上这样的情形应当怎么处理,一时间六神无主,只好紧紧捏着手中的青铜法器不敢松开。正在此时,霍梓玉却突然冲上前去,伸出肉呼呼的小手一把扯住麒麟的胡须,将它的头整个拉了下来,然后照着它的脑门狠狠的拍了上去。
“你简直太不听话了!不仅好好呆在自己应该在的地方,还要到处伤人!再这样下去,我就跟叔叔伯伯们告状!让他们再也不搭理你了!”
那麒麟被霍梓玉突然这么来了一下不觉有些愣,而后回过神来,竟然没对霍梓玉发怒,只是哀哀的呜咽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将头埋进了霍梓玉的怀里放声大哭。霍梓玉见状不觉心软,便也不再继续责备它了,转而又摸了摸那麒麟的头顶的两只犄角,缓声言道。
“好孩子,不要哭。来,告诉爷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爷爷他们会帮你的。”
麒麟埋在霍梓玉怀里又抽泣了一阵,然后才慢慢的抬起头来,眼神极为不信任的从费念平和公孙策身上一一扫过,仿佛是确认好了什么之后,终于安静的趴在地上不动了。
费念平知道它这是已经决定是听霍梓玉的话,准备告诉他们一些事情的真相了,于是忙从言思思的包裹里又掏出了一面铜镜,摆在了麒麟面前。
麒麟亦是明白费念平的意思,将一只前蹄搁在镜面上,不一会儿,就见里面就逐渐浮现出了一行文字来。
原来,这只麒麟本是北宋王朝镇守皇宫的瑞兽之一,靖康年间,由于中原战乱,它不慎流落民间,化形香炉颠沛流离近百年时间,始终居无定所。后来在机缘巧合之下,一个名叫邢钧的金匠因为看中香炉奇巧的造型,便将它带回了家中。
按理来说,麒麟乃是神兽,绝对不是凡人能够随便驾驭的。但由于那时麒麟在外流落已久,根本无法得到应有的供奉,故而早已是饥饿难耐,法力尽失。因此,它索性趁着这机会蛰伏在了金匠邢钧的家中,每日偷偷溜去金匠的手工作坊里,偷食金银财宝增长法力。
也许是时运不济的缘故,一次,麒麟正在工坊里吞吃金饰时,竟被前来赶工的邢钧给撞了个正着。它惊慌失措的想要逃跑,无奈吃了太多的东西一时动弹不得,只能被困在那里听候邢钧发落。
不过邢钧却没有那么做。在得知麒麟的真实身份后,他非但没有将他将他驱赶,反而是不顾一起做生意的弟弟的阻拦,用这几年做生意赚来的钱财,为麒麟修起了一个神龛,将它好好的供奉在里面,每日香火不断,时不时还拿出些上好的金肴玉馔,供它充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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