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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鸣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

果然，当那间屋子的门再次打开的时候，陆鸣整个人已经虚脱了。汗水将他身上的棉衣都浸得透湿，眼神也是始终涣散着，只是身体时不时的微微抽搐一下，证明他还或者，但也是出气多进气少，眼看就要不行了。可即便是这样，那些人还是不依不饶，继续押着陆鸣一遍遍的问他，到底要不要跟齐铮划清界限。

陆明不说话，亦或是说他对外界的一切已经失去反应了，所以尽管审讯的人气急败坏的威胁了他好几次，他却始终一动不动，脸上也渐渐浮上了一层只有死人才有的灰白颜色。公孙策在一旁急得不行，却丝毫没有办法帮他，最后还是齐铮适时的开口，只用了一句话就让陆鸣重新回过神来。

“阿鸣，别再硬撑着了，都告诉他们吧。”

陆鸣闻言，身体剧烈的震颤了一下，几乎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望着齐铮。而齐铮仍旧保持着先前的态度，心平气和的又跟陆鸣重复了一遍。

“别忘了，你曾经答应过我什么，要信守承诺。”

“所以告诉他们吧，这样，你我就都能解脱了。”

陆鸣的眼神再度黯淡下来，张开嘴尝试了好几次，终于从喉咙深处断断续续的挤出一句话来。

“是他……是他……强迫我的……”

第一个字出口之后，后面的话也就变得不再那么难以启齿。公孙策看着陆鸣的双唇一张一翕，机械般的将那些应该是早有人编造好了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那时候我年纪还小……不懂事……是他逼迫诱哄着强要了我……我没办法反抗……只能从了他……后来习惯了……就一直如此……”

审讯者听到这番交代不由大喜过望，连忙让记录员将陆鸣的口供全都记了下来，又接着问了他一句。

“那你以后，会跟这个压迫你剥削你，罪大恶极的反革命划清界限吗？”

陆鸣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只是按照审讯者的意思一遍遍的重复着。

“我会跟他划清界限……会跟他划清界限……”

审讯者对于陆鸣的这一反应显然十分满意，于是他终于停止了继续折磨他的举动，挥挥手让人将他带回自己的牢房。而齐铮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却是慢慢的从嘴角勾起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

齐铮和陆鸣的审讯人将审讯情况上报中央以后，上面很快下达了指示，陆鸣因为当年尚且年幼，又念在他是初犯的份儿上，所以以妨碍风化罪被下方到农村去接受改造。而齐铮，因为犯罪事实确凿，情节严重，所以直接被判了死刑。

公孙策将这条消息带给齐铮的时候，那人依旧是维持着他那副淡然的态度，跟公孙策轻声道。

“别怪阿鸣，是我让他这么说的。要是再被他们折磨下去，他迟早会没命的。”

公孙策点点头回答道。

“我明白。”

“他现在被下放了，也不知道之后还会怎么样。公孙策，答应我一件事，以后要是有机会了，请务必替我好好照顾阿鸣。”

“……我明白。”

公孙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好，只得一个劲儿的应声。而这时，他却见齐铮弯起嘴角，竟是在微微冲他笑着。

“你放心，无论是用什么办法，我都不会让他们的阴谋得逞的。”

公孙策隐隐知道齐铮准备做什么，可现在的他非但没办法出手阻止，反而得帮他一起完成这个玉石俱焚的计划，这无疑让他心里难过的揪成了一团。于是他索性不再说下去，扭头刚要离开，却被齐铮从后面叫住了。

公孙策转过身，就见那人缓缓的将手抬至额际，端端正正的朝他敬了一个军礼。

“再见了，我的战友。”

几天后的深夜，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火席卷了整个看守所。等到火势扑灭之后大家方才发现，被烧毁最严重的地方就是关押齐铮的那间屋子，而齐铮本人，更是被烧得连骨灰都荡然无存。

那些妄想从齐铮那里得到利益的人得知此事后，自是悔恨不已，捶胸顿足也没忘记大力侦查事故原因，不过最终还是不了了之了。只有公孙策的心里十分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他却选择将真相永远隐藏起来，默默的接受了这个对于齐铮来说，几乎算得上是完满的结局。

“齐铮也走了，不过他走得心甘情愿，一直到死为止，他始终没有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所利用。所以我想，他一定没有留下任何遗憾。因为他用自己的牺牲保住了陆鸣，守住了自己最为重要的东西。”

“老师，您是不是也这样认为呢……”

公孙策提笔在信笺中写下这样一句话，然后将信整齐的叠起，工工整整的填好秦慕生的名字，塞进了邮筒里。

转眼冬月过半，又到了年关。以往公孙策总会期盼着新一年的到来，不过今年，他却从心底里感到害怕。从前一起过节的同事们走的走，死的死，就剩下他跟所长两个人独守着空荡荡的大院，每次听见别人家里传出的欢声笑语，他都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难受。

好在他还可以时不时给秦慕生寄一封信，抒发一下心中的苦闷。只是由于条件的限制，秦慕生并不会经常给他回信，隔一个多月能够收到一两封，他都觉得是奢求了。

这样想着，公孙策又往自己空无一物的邮箱里摸了摸，然后叹了口气。而正在这时，门外却突然想起了邮递员自行车上的清脆铃声。

公孙策连忙跑出去，大声的朝邮递员招呼了一句。

“大叔，今天有我的信么？”

邮递员将包裹整个翻了一遍，然后抱歉的冲他摊了摊手。公孙策虽然心里失望，但还是礼貌性的冲邮递员笑了笑，然后看着他一家一家的把信送完，这才将人叫到了墙角暗处，掏出口袋里的小包裹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