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啊大叔，还是得麻烦您，再托您的亲戚把这些钱替我家老爷子送过去，天这么冷，让他老人家多添点东西。”
邮递员望着公孙策递过来的包裹并没有接，犹豫了好一阵之后，才蠕动着嘴唇呐呐的吐出一句话来。
“那啥，公孙同志啊，虽然老爷子一直不让俺把这事儿告诉你，但俺觉得，还是给你知道要好一些。”
“今年冬天……俺们屯子里特别的冷。听俺家亲戚说，老爷子似乎是被冻病了，挺严重的。”
“你说什么！”
公孙策被这个消息震得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是身体下意识的做出反应，将那邮递员一把推开，冲了出去。
“哎哎公孙同志！你要去哪里啊！”
等公孙策再度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在东去的列车上度过了一天一夜。由于一直未曾合眼的缘故，他现在看上去格外的苍白憔悴，眼中也布满了血丝，精神状态糟糕透顶。但他根本没空关心自己的状况如何，心心念念想着的，全是秦慕生。
在他的印象中，秦慕生虽然已经年过七旬，但由于常年习武又是个大夫的缘故，身体却是始终强健的。平时他们年轻人动不动犯个头痛脑热的，还要被他老人家嘲笑一番。所以从邮递员那里听说秦慕生一病不起之后，他几乎都不敢相信。不过是两年没见而已，为什么老师的身体会突然糟糕成这个样子？
带着满心的疑问与焦灼，公孙策马不停蹄的赶到了秦慕生被下放的那个屯子里，按照之前的联系方式，直接找到了邮递员家的远房亲戚，向她询问秦慕生的住处。
“你，你是说秦大爷是吧，他是，是在俺们这尕。”
那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农村女人从没见过相貌气质如此出众的男人，所以一看到公孙策脸就红了。而拜她对自己的好感所赐，公孙策几乎是没花费什么力气，就从那女人嘴中套到了秦慕生的住处。
“……就是这里？”
公孙策望着眼前这个破破烂烂四处漏风的牛棚，差点就以为那女人给自己带错了路。可女人在接到他询问的眼神后不仅不否认，反而笃定的点点头，解释道。
“那个啥，这位同志你也知道，秦大爷是因为成分不好被下放到俺们屯子的，本来已经……再加上他老人家脾气倔，没来几天就把生产大队的大队长给得罪了，大队长为了报复他，索性给他安排在了牛棚里，还说他是来劳改不是来享福的，这种艰苦环境正好——”
女人话音未落，公孙策已是一拳砸上了旁边的土墙，气得浑身发抖。
“那么大年纪的老爷子……亏他们做得出来！畜生！这帮畜生！”
女人没想到看上去斯文俊秀的公孙策竟然是这么一副暴脾气，被吓坏了，当即缩起身体动都不敢再动。而这时，里面却传来了一句微弱的呼唤，夹杂着阵阵剧咳。
“咳咳咳……二花，是你吗二花？咳咳咳……”
“秦大爷，是俺！”
二花连忙朝抬起头来应了一声，刚准备迈步上前，却被公孙策伸手拒开，转而自己走了进去。
由于这里地处东北极寒之地，所以到了冬天也是格外的冷，公孙策在牛棚里没站一会儿，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要僵硬了。于是他不得不强行按捺住愤怒的心情，眯起眼在昏暗的环境中一寸寸的寻找，终于在一个堆满草料的角落里发现了秦慕生的身影。
第一眼，公孙策根本没认出来那个人居然是自己阔别已久的老师。但当他仔细看清楚时，顿时就被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给淹没了。秦慕生身上的衣物已经破烂不堪，好几处都露出了棉花来，而他整个人则蜷缩在厚厚的稻草堆里，不停的往手心里哈气取暖。
公孙策“扑通”一下就跪倒在地上，望着秦慕生嗓音沙哑的唤了句。
“老师……”
“……阿策？”
听到公孙策的声音时，秦慕生还以为是错觉。直到他看到那人朝他一步步的膝行过来，继而拉住他的手时，方才带着些许无奈之意叹了口气。
“你怎么……怎么到这儿来了……”
“如果我没有来，老师还准备对我隐瞒到什么时候！您看看您自己，都已经变成什么样子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公孙策全然失控的冲着秦慕生咆哮，不过还没说完就已经哽咽了起来。秦慕生望着他通红的眼角有些心疼，于是艰难的伸出手来，轻轻抚摸他的发顶。
“傻孩子……我当然不能告诉你。”
“你是我一手教出来的，我最清楚的你的性子。你这么倔，要是碰上这里的这些人，还不得跟他们拼命。”
“老师一把年纪的人了，死不足惜，可是你不一样。你还年轻，不能把自己就这么砸在这个穷山沟里，不能……被我拖累。”
“所以……你来干什么啊。”
秦慕生说着说着便忍不住了，眼里融融的泛起了泪花。
“老师，老师怎么能，让你跟着我一起受苦，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伤心难过……老师舍不得……”
“老师……”
公孙策听着秦慕生的这番言语，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尽量的展开双臂，将老人已经瘦成一把的身体紧紧抱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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