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少在那里装可怜了，就算老爷子这么生猛，你还不是二话不说就抢了人家宝贝徒弟，生生把人给惹哭了。光是这份能耐我们就比不了，你还有什么可委屈的。。”
言思思一边“咔咔的”嗑着瓜子一边毫不留情的埋汰庞统，而庞统对此也不置可否，只是在心里默默的犯怵，记得他刚到所里那会，由于实在是太过于我行我素，可没少被老子也收拾。而那老头又是个一身本事出手不凡的，一次就揍得他到现在还有心理阴影。所以，当秦慕生趁着公孙策不在将他单独堵在楼道里的时候，庞统只觉得自己连头皮都要麻了。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强撑起笑容问了秦慕生一句。
“老爷子，您找我有事？”
秦慕生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的盯着他看了好一阵，直到庞统身上的汗毛都快竖起来的时候，才慢慢的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几块麻糖递过去。
“给你。”
“……这是？”
“麻糖，阿策小时候可爱吃这个，不过现在，他长大了。”
秦慕生轻描淡写的说着，也是勾起嘴角来笑了笑。但是庞统却知道，在现在这样一个物质极度匮乏的时期，他还千方百计的把麻糖从重庆那么遥远的地方弄到了这里，可见他在公孙策身上是费了多大的心思。
“那孩子是真心喜欢你，我看得出来。”
半晌，秦慕生终于再度开腔，语气中掺杂着些许无奈与不舍，更多的则是惆怅。
“其实把他交给你，我也放心。只是有的时候，人不由己。”
“所以你要记得，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别让他伤心。”
“……好好照顾他。”
秦慕生的这一番肺腑之言让庞统不禁动容，于是他郑重其事的朝那人点了点头，应道。
“老爷子您放心吧，我会的。”
秦慕生丝毫没有怀疑庞统的诚意。在他看起来，庞统人虽说是混了点，但只要是说出来的话，就绝对是一诺千金。
不过这一回，庞统却食言了。
那场来势汹汹的红色浩劫几乎夺走了公孙策的一切，而在他最为脆弱无助的时候，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却都无法陪在他身边。庞统远赴神农架杳无音讯，秦慕生则狠狠的一巴掌，硬是将他打进了七所。
公孙策当然知道从小到大连句重话都不肯对他说的秦慕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才下了这个手，所以他一点儿都不敢违背那人的意思，只是在心底小心翼翼的期盼着，等到所以事情都过去之后，他们师徒两能够跟当年一样，重新聚在一起。
只是这一回，他等来的却是噩耗。
那晚的雪究竟下了有多大，公孙策已经全然没有印象了。他只记得当时，秦慕生安安静静的躺在自己怀里，身体一点一点的变冷，仿佛要把他生命中最后的热度也一起带走。
他依稀回想起曾经的往事，香甜的凉糕与麻糖，磁器口的青石板路，歌乐山上的烟花，还有秦慕生粗嘎的声音给他一遍遍的唱儿歌。
于是他也像当年秦慕生哄他入睡时那样，轻轻的拍打着秦慕生的脊背哼唱着那首儿歌。然后看着秦慕生在他怀里熟睡般的闭上眼睛，心如刀割。
那晚，公孙策在雪地里跪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有人将他拉起来时，他才发现自己脸颊上的泪水，已经结成了一层薄薄的冰碴子。
他伸手将那些冰从脸上揭下来，看到透明的晶体中夹杂着淡淡的红色，想必是被尖锐的地方划破了脸。
可他却一点都不觉得疼。
许多年后，当公孙策自己也步入暮年，成为一个耄耋老者，他对于麻糖的偏爱却仍是没有改变，以至于文才有好几回，都对他动辄就从口袋里掏出糖来的行为哭笑不得。
庞统也曾经问过他是为什么，不过公孙策却没有回答，只是摸索着将手心里的糖掰开，放进自己嘴里。
“人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回忆太多的时候，难免记不住。”
“所以，我只要记得最甜的部分，就足够了。”
第十五章往事难追
“……庞统？”
虽然时隔还不到两年，但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时，公孙策还是有了种恍若隔世的错觉。不过很快的，他心中的千愁万绪就都一股脑的涌了上来——欣喜也好委屈也罢，总而言之，在秦慕生去世这么久之后，公孙策第一次觉得，自己似乎是重新活过来了。
只是，还没等他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所长便又望着他继续道。
“老许说，最近组织上的人手很紧张，所以他拜托我来劝劝你。你也知道，自从大革命以来，学生们都忙着斗私批修，咱们部里很久没有吸纳新人了。而你呢，经验丰富，又擅长应付突发事件，所以希望你能多多考虑组织上的难处，务必接受这次的任务。”
“等等所长，任务？什么任务？”
所长的话让公孙策越发觉得一头雾水，于是他不解的抬起头，却只看见那人一脸凝重的表情。
“没错公孙策，庞统——已经牺牲了，他的遗体是作为实验标本被四所的同事带回来的，而按照组织上的意思，他们希望由你来进行尸体的解剖分析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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