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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策的手指沿着他的身体慢慢的往下滑，然后突然一僵，随即开始剧烈的颤抖。因为他发现，庞统竟然活生生的将自己的腹腔整个挖开，然后在里面藏下了一样东西。

公孙策顺着肌肉的纹理将那东西小心翼翼的拉出来，虽然沾满了血迹，但他还是无比的熟悉。

正是庞统的那块龙鳞。

一瞬间，他居然觉得有些骄傲。因为庞统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仍旧保持着一个优秀的侦查员应有的细致和敏锐。他知道在身上私藏武器势必会引起怀疑，所以便选择了坚硬结实的龙鳞。而他同样明白，自己的尸体一旦成为重要的实验样品，就肯定会被送回国安部，由部里唯一的法医亲自检验，其他人绝不敢擅动。

所以，他才选择将龙鳞埋进自己的身体里，同时也将想要传达给公孙策的信息藏在那里，只等着公孙策发现。

“可是，你到底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又到底想要告诉我什么呢……”

公孙策不由得轻声自语了一句，沿着方才发现龙鳞的地方慢慢的摸过去，在碰到肋骨的时候突然感觉出了一些不一样的粗糙质感。

他连忙仔仔细细的重新摸过一遍，这才依稀辨认出来，庞统是刻了东西在上面。

并不是汉字熟悉的笔画，而是歪歪扭扭的一行殄文。由于跟言思思学习过很长时间的缘故，公孙策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辨认出了那是什么。

只有两个字。

等我。

他终于觉得再也忍耐不住，猛地扑倒在庞统身上，失声痛哭。

“哎老罗你听，实验楼那边，是不是有哭声？”

彼时，正在院子里跟所长一起巡逻的小侦查员突然紧张的绷起身体，小声朝那人问过一句。而所长却不以为意，只是低低的笑了声，轻描淡写的道。

“不用担心，那楼里常年就不干净，有哭声也是正常的。”

小侦查员顿时被吓得脸色惨白，急急忙忙的丢下句“突然尿急”，就一溜烟的跑了。只有所长还留在原地，抬起头望着停尸房里隐隐约约透出的灯光，长叹了一口气。

“哎……傻孩子，哭吧，哭出来，就不疼了……”

1969年，由于文化大革命以来造成了严重的经济下滑以及倒退，中央不得不采取措施大力整顿，端正思想作风，扶植经济建设，结束了67年以来长达二十多个月的动乱，让社会秩序重回正轨。

至此，文革中最为黑暗的一段时期，终于过去了。

在它几乎夺走公孙策的一切之后。

不过此时的公孙策也没什么时间再沉浸在往事之中了，因为在70年前夕，所长也病倒了，而医院对他的最终诊断结果，是肝癌晚期。

得知这一消息之后，公孙策并没有觉得命运不公，只是又一次开始了忙碌起来。除了正常的工作之外，他几乎每天都呆在所长家里照顾他，尽管医院跟他说过很多次病人已经没有希望了，他却仍是不放弃，把仅有的工资全部换成了控制病情的药物，并且一有空就扎进图书馆里，没日没夜的研究各种医疗书籍，期望从中找到能让所长重新恢复健康的办法。

可惜终究还是事与愿违，所长的身体依旧不受控制的一天天衰落下去，很快就到了弥留之际。

“有件事情，我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你。”

在最后的那段日子里，一天，所长突然拉着公孙策的手，对他说了这样一句话。

“66年，罗瑞卿同志出事的时候，我基本是第一时间就得到了这个消息。当时，我坐在办公室里想了整整一夜，最终还是做了这个决定。”

“我把他们全叫到一起开了个会，除了你。因为你是党员，是我们所有人当中出身最好的一个。一旦我们305遭到什么冲击，那么唯一一个有能力有资格，将它最重要的东西继承下去的人，就是你。”

“因此我给他们布置了最后一个重要任务，那就是让他们不论如何，即便是牺牲自己全部的身家性命，都要保全你。并且这件事，自始至终都要瞒着你，不能让你知道一星半点。”

“他们全都明白事态的严重性，所以义无反顾的接受了任务。”

“只有庞统那个臭小子，他不愿意。不过这么些年了……他最清楚你的性子，所以他心疼你，根本不舍得让你受这么大的折磨，还说我根本不是在保护你，而是在把你往火坑里推。”

“我当时连辩驳的话都找不出来。”

“可他最后也还是答应了我，因为他也明白，最重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公孙啊……”

所长慢慢的叫公孙策的名字，闭上眼睛，近乎叹息般的低语。

“我知道，这几年发生这么多事，你心里一直都不好受。”

“但我不得不这么做。因为你也说过，我们共产党人，最重要的不是一己私欲，而是顾全大局。”

“不过庞统说得对，我根本就是把你往火坑里推。如果当年，我能够允许你，允许大家，稍微自私那么一点点，也许今天的结果，就全然不同了。”

“所以，是我对不起你。请你原谅我。”

“请你，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