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苏也没什么话,只同他一席坐了,把药吹得半温,盛起一匙喂他。陵越笔下顿了顿,接过那碗药,兀自饮尽了,又还与屠苏。
再落笔时,屠苏却不许了。他把那笔轻夺下来,放在笔格上,径自倚在师兄肩头不肯走。
陵越瞥了他一眼,扬了扬唇角,却不动声色。
屠苏大约倚得不甚踏实,又捉来师兄的手臂,绕在自己肩上。
陵越终是忍不住笑了,双手把屠苏环在臂弯中,向他眉心吻了吻。
屠苏在他肩窝里蹭了蹭,才阖眸。
陵越的左肩,二十几岁就不时觉得疼,起初以为是练剑伤着了,后来才渐渐明白,是夜里有人总枕着,枕疼的。那个人不在了,也就渐渐不疼了。
可这夜,他的左肩又开始疼,且疼得厉害,好像把不曾疼过的那七八年,又都疼回来了。
“屠苏。”
陵越唤了声。
屠苏不抬眼,迷糊地应了一句。
“屠苏。”
陵越又唤一声。
屠苏直起身子,抬头望他。
陵越一笑,复又把他搂在怀里,像儿时那般,在背上轻抚了几下。
“只是想叫你,听你答应。”
“师兄,我在。”
又是许久没话,陵越以为屠苏睡了。
“那天,不许我用千山暮雪,从我身后出剑破阵的,是你么?”
屠苏听见了,但偎在师兄怀里不作声。那一剑,他也耗损了不少修为,内伤初愈,不愿师兄挂心。
“若天墉城不遇此劫,你是不是这辈子都不回来了?”
其实,陵越想问,此次回来,是不是以后都不走了。可他不敢问,问不出口,索性也就不问,只当他不走了。
“屠苏想念师兄了,就回来了。”
“看来,你也不怎么想我。”
屠苏本是半寐,听了这话,一双眼眸清亮亮的,望定了师兄的眸子。
“骗师兄是小狗。”
“你不就是小狗么?”
陵越让他看得心疼,反问了一句。屠苏笑出声来。
“那让我骗了的,又是什么?”
“是小狗的师兄呗。”
陵越凑过去,吻在屠苏唇上。案上的烛火晃了晃。束发的素绫轻落,乌发一散,纷乱了一席。
掌门师兄疗伤时,就将玉泱交予芙蕖照拂,后来又因修书,无暇旁顾,玉泱在芙蕖身边留得久了,她待他,竟比灵犀还像嫡传的徒儿。
玉泱初上山有一阵子,和屠苏小时候一个样,总是生病,芙蕖念他身子骨弱,管教也不如掌门师兄严厉。
他一来,芙蕖房里就多了一张打坐的小床,一方习字的小案,玉泱寝卧、膳食都不与别的弟子一处。
每至清晨,灵犀在阶下练剑了,芙蕖才唤玉泱起来,盥沐,更衣,束发,一样一样亲手教他,倒把他当成三岁小孩一般。
这一日五更过了,芙蕖坐听灵犀挥剑的风鸣,共檐下融雪泠泠打在阑上,看玉泱把最后一口粥咽下,取来帕子拭他嘴角的粥渍。
冷不防这小人扑上来,在她脸上轻啄了一下,像只小麻雀。
芙蕖打小一处玩的都是师兄弟,说话行事不拘小节,女儿家心事自是无人知亦无人问的,头一回遇上这等没遮拦的举止,她心知是孩提不经事,却也赧得微红了脸。
“玉泱,这是谁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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