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子清做了一个梦,梦里他一身轻衣,策马而行。四野望去,尽是芳草依依春色浓,风轻云淡阔长天。眼看著四周景色,但觉心情舒畅,呼出胸间气息,也是愉快自在。
他玉履轻行,与身旁熙攘行人擦肩而过,空气中依稀带著潮湿的水汽,他仿若置身於慕容昊轩与他提过的江南水乡。轻闭双眼,轻吸一口气,只觉鼻息间都被江南的水气熏陶,软软绵绵,说不出的清新舒适。
深呼一口气,只觉四周人声渐远。再睁眼,那轻轻浅浅的江南水乡已是不见,却是换做了青松翠柏,远山含黛。脚下是青石板的台阶,延绵而上,仰头望去,看不到山顶,只看到那缭绕山间的云雾,好似仙境一般。这分明是柳思霁提说的武夷。
他宽袍高靴,腰间别了长剑,垂於腿侧。置身於仙雾缭绕之间,仿若自己也是那快要腾云而去的仙人一般,不知不觉便到了山顶,低头望去,依稀可见半山腰云雾之中,庄严的殿堂,耳边隐约听闻武者习武叫喊之声,夹杂著侠士爽朗的笑声。在行远眺,云雾穿梭间,便见到那威仪广阔的天下版图,延绵不断的归川河,纵横九州的九珠江。
在这里,胸襟亦变得宽阔,大有种“恣挥青锋凭栏意,也是疏狂也任真”的豪情。
他深深呼吸,眨眼间,但觉腾云驾雾,四周景象瞬变。
人仍在山崖,只是面前多了座巍峨的冰山,冰峭陡立,他纵使不曾来过此处,眼见此景,却本能的唤出“寒月峰”三字。顺著冰壁抬眼看去,果然看到那顶端,寒风呼啸处,一朵碗大的红花妖娆而立,看似在寒风中秫秫发抖,快要不支。那鲜豔的红色却又好似昭示著它旺盛的生命力,不屈不挠,尽显妖娆。这漫天白色中的一点红,如一点热血灼烧心肺,如中天之日燃烬热情,不觉妖浊,只显不屈之神。
路子清看的出神,想要伸手去取,只是太高手臂,忽然那花出现在自己眼前,距离鼻端不过一拳。眼前只余一片豔红,淡淡花香,夹杂著扑鼻的寒气,沁入心肺。
路子清微微退让,便看到那花执在一人手上。侧偏过头,就看到那执花的人,身形伟岸,器宇不凡。只是面容模糊,看不清究竟是谁。纵使如此,路子清也体会得到,这人,自己全心信赖,满心期待。不问是谁,单凭心中所感。
伸手接过花,他听到那人低沈的笑声,而自己的心也随著那笑声隐隐震动。
四周景色又是一变,他与那人置身“镜缘”之中。此时,凉亭修葺精致,四周鸟语花香,远处可见茅屋,院舍。桌上可见糕点酒菜,仰望天空,却是月半之时,置身此处,竟是七夕。只见那人端起两杯酒,一杯交予路子清,另一杯探过他手臂,交缠而致自己口边。
交臂而饮,视为交杯。
路子清只看得到那人的下巴,以及开开合合的嘴,其余仍是一片空白。可凭心而论,他亦有所期待。於是满心欢心,与那人饮了交杯。随即被那人牵起了手,他可感受到那人微凉的温度,顺著毛孔渗入手心,却不觉得冷,只觉得这淡淡的冰凉缓解了心下的焦躁。
随著那人缓缓而行,出了京城,然後便是四周景色如走马灯一般,交替变换。春夏秋冬,四时轮替,天南海北,风景变幻。
寒暑不知,却是从未有过的轻松自在,安逸祥泰。
不知何时,路子清自梦中醒来,未睁的眼中是一片黑暗。睁开眼,看到的却是再熟悉不过的床梁,满目的明黄。
一夜宿醉,头内好似有无数根铁针,牵捻刺挑一般的疼痛。若非这疼痛,路子清怕是认为那梦中的美好才是真实。只是醒来,却怎麽也回想不起梦中与自己饮下交杯酒的人是谁。
路子清皱了眉头,就听到一旁长安惊喜唤道:“公子,你醒了!”
路子清难受,不欲多言,只是“嗯”了一声,随後呆呆的看著天顶,看似发呆,脑中却满是怀念的不住想著那梦中的一切。
长安端了醒酒汤过来,道:“公子,还是喝了醒酒汤,免得头疼。”
路子清咧嘴一笑,心下却道:本就头痛,饮不饮都是一样。只是这话他未说出口,勉强撑著身子坐了起来,长安忙扯过枕头,垫在身後,扶他坐好,才将碗递到他手里。
那醒酒汤还冒著热气,轻尝了一口,却是温度刚好,便一口一口小小的啜饮起来。
长安满心欢喜,吩咐了下人通知慕容昊轩。过不多时,那下人便回转,身後还跟了卫严。卫严在门口与长安低语了几句,随即欲言又止,面色为难的看了眼路子清,摇了摇头,转身又走了。他走後,长安便一脸难色,有些垂头丧气的走了回来。
路子清此刻也将醒酒汤饮完了,将空碗交到长安手上,问道:“怎麽了?”
长安几番犹豫,眉头紧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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