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之中,眉目晶莹的你,拉着小小的我,并肩坐在那落满海棠花的庭院。
睡梦之外,我已长大,小小的酒酒却再也不会长大,而你一扇闭关石门深锁,三年间独留我一人从海棠观到糜荼花开。
如果,每天清晨睁开眼睛,就意味着人还活着,意味着新一天的开始,屠苏宁愿清晨的光亮不要穿透这一夜斓梦,永溺在这一潭碧潭色、深渊蓝的睡梦之海中。
屠苏觉得,记忆中的流沙,在睡梦中,随涟轻晃,漂漂冉冉,有的刻在了眉间心上,烙进血肉骨髓,有的却被冲散消逝,无迹可寻。
一梦醒来,十四岁那年,屠苏第一次无病缠身,步履轻灵,清辉照衣,想着终于可以和师兄去仙府捉妖,陵越却离开天墉城,弃了一春红翠,下山历练三年。
一梦醒来,十七岁那年,屠苏第一次知道何为云雨,恰逢酒酒出生,想着师兄对自己、对酒久究竟是何想法有何打算,陵越却时时抛俗事,一心只问仙。
一梦醒来,依然是十七岁那年,屠苏第一次接受酒酒已早殇夭折,世间永无酒酒的事实,想着不管怎样,还有师兄在身边,而陵越闲门向山路,山林幽幽闭关了三年。
如今,煞气侵身晕倒,被紫胤真人加固封印后的屠苏,再次睁开眼睛之时,一缕缕的月光,在不眠的窗前徘徊,遗留下的满床悲伤,白光戚戚的照在守着自己的师兄脸上。
师兄,你又为何愁眉不展?屠苏用指尖将陵越眉间的紧皱揉平。看向床边,发现那颗自己捡到的鸟蛋已没了踪影。
陵越只是浅眠而已,察觉的屠苏的动静,睁开眼睛,撑起身来:“他不是酒酒,一只夏获鸟而已。”看着屠苏转过脸来,却是肃如秋霜,满面寒凉“师兄说过休要再提酒酒,如今倒是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陵越错开屠苏较劲的目光,承认道:“是我的错,你若不愿提,我便不再提了。”
屠苏不满于陵越的回答,循着陵越的目光,与之继续对视,“由始至终,只有师兄一人不愿提酒酒而已,你不愿提,亦不愿面对我,所以在青南之事后,逃入了深山,闭关了三年。”
陵越闻言,第一次强烈地意识到屠苏不再是三年前十七岁的心态,如今的屠苏已有了自己的见解与看法,心智成熟起来,对于屠苏的顶撞,陵越未有丝毫的生气,倒是满眼弥漫着清逸,拍了下屠苏的肩膀,说道:
“酒酒死后的这三年,我是忽视了你。但绝不是逃避,这几年,我的所作所为已让师尊失望,随着你的成长,你的封印也将越来越弱,我不增加修为,如何帮助师尊抑制你体内的煞气,你说,我还有什么时间不去努力,唯唯若若的计较着过往?”难道还要再失去你不成?陵越语气坚定,陈述着心中所想的事实。
“不计较过往?师兄心胸坦荡,屠苏自认没有这般气量,所以师兄屡次与我做那种事情,又有了酒酒,这三年来,我一直难以释怀。屠苏不是什么大英雄,但到底也算是堂堂男儿,师兄到底是如何看待我,又将酒酒置于何种身份?”屠苏说出多年所扰,多年来,他可以对陵端的挑衅找事忍气吞声,可以对其他师兄弟把自己当怪物对待,不去计较。
但,唯独师兄不行,唯独忍受不了陵越这般对自己。
“如何看待你?”屠苏已将话挑得明了,陵越知道最终还是到了隐瞒不了的时候,到了屠苏终于成人,他有权利知道一些事情的时候。
思考片刻,陵越蓦然直了直身子,认真谨慎的与屠苏面面相视,似乎又回到多年以前的江都客栈内,屠苏小小,十四岁之时的场景还在昨天,那时,屠苏天真单纯的问着陵越“师兄,我们成婚吧?”
六年后的天墉城,且不问这之间有多少的爱恨纠葛,阴差阳错,天不遂人愿,此刻,还是这两人,还是昏黄的灯光,还是在一个床榻,一样的面对面,换做陵越轻问:
“屠苏,可愿与我成婚?”
屠苏只觉心中的大片地方,如一桶蓝靛,漂流了整个春川,满是色彩,一时被震惊到了放空的境地,迟迟无言语。
陵越得不到回应,勉强的一笑“所以,我现在就告诉你,你遗忘了一些往事的十四岁那年,早已与我成婚,而且信誓旦旦要永远和我在一起。”陵越站起身,不去看屠苏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心下了然,背对着屠苏,缓缓的继续说道:“我如何看待你?自然是行夫妻之礼,以夫妻之实相待。酒酒是何身份?自然是我儿子。”
将成婚之事说出来的陵越,也是松了一口气,一朝回首流年事,岁岁阑珊,陵越想到当年的屠苏尚是年幼,分辨不了是非黑白,提出成婚,不过是个孩子的单纯心思罢了,而自己为救他性命,弃了一心修行杜绝七情六欲的初衷,与他结了姻缘,更是动了情,如此一步走,满盘皆乱,不知此残局何时才有个收盘。
如今,屠苏已是有了自我定夺的能力,自然要遵从他现在的想法,陵越放下身段,又坐在了屠苏身边:“你当年年纪小,心智未开,成婚的事情做不得数,如今,你已成年,可以重新选择自己的人生,无论你作何选择,我都会尊重你。”此番言语,并未将乌蒙灵谷,守情蛊,为救屠苏性命的事情全部相告,不想给屠苏的未来道路徒增挂碍。
身后的屠苏没有说话,陵越以为得到了默认的答案,心下有些苦涩,终是脚步轻迈,似踩碎了一地的繁华,满室肃清,欲出门而去。
随即而来的,是身后一道红色光影,从背后划到门前,“啪”的一声,屠苏右手拍在门扉上,手臂撑着门框,拦住了陵越的去路。
屠苏比陵越稍低的身高,微微抬起头,看着陵越,片刻才言语:“成婚,我愿意。但是,谁夫谁妻,以前的不作数。”
“……”陵越未曾想过是这个答案,只觉得长大了的屠苏,没以前那么容易就能……真是上一盘残局还未收,现在的屠苏就想着翻盘。
所以,两个男人之间,默契的以武力定上下,打起来了,屠苏是拿出所有招数,不愿服输的!而陵越间或怕伤了他,总未能得手,两人从床下打到床上,上下翻转,左右翻腾,屋内乱七八糟,东西横七竖八,能碎的都碎了,倒着的绝不会站着,最后,到了四更天,两人皆是气喘吁吁,也顾不得一身臭汗,疲惫的谁也动弹不得,肩并肩,平躺在床上,也没了那些风月心思,似回到了小时候,单纯的、屠苏自然地靠近陵越,陵越揽住他,呼吸浅浅,慢慢入了梦。
陵越十年筑一梦,梦中,清风徐来,月亮入怀,江山不来,琐事不扰,一人或哭或笑,或坚强或脆弱,或记得或不记得,非颜欢笑,执剑不悔……他伴他等他,只为明月松冈上,绿窗桃李下,他等得人款款而来,收了那盘棋,承了那诺言,结了那姻缘。
陵越步步谨慎,生怕情多累美人,痛苦是一句隐语,他不说,并不代表他不想说,屠苏已身负了太多,经历了太多的磨难,若是天地有义,怎会赐给他一个天生孤煞的命格,只希望,世间最烦恼的“情”之一字,最好不要再平添屠苏的忧愁。
作者有话要说:
☆、故友重来(下)
这夜,睡的时间不久,但足够香甜。第二日一大早,睡了个懒觉的屠苏刚起床,就遇到了芙蕖,遇到了不如说是芙蕖逮到了他。
“屠苏,帮我把这个交给师兄。”说着,将一个白玉剑穗塞进屠苏手中,然后关心了屠苏几句,小女儿姿态的,摸了摸自己的鬓发,轻巧的走开。
屠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自己要帮芙蕖送东西给陵越了。一大早就出门不顺,其后更是遭到陵端和肇临紧跟其来,要抢走剑穗的挑衅,还好有阿翔帮忙,抓了陵端一爪子,这白玉剑穗才未被抢走。
屠苏拿着剑穗,不同以往每次帮芙蕖送东西给陵越的心情,这次要将剑穗交给陵越的感觉很奇怪,奇怪在哪但也不知道个所以然来。
他尝试着挑着陵越正在吃饭,心情还算愉悦的时候,才将剑穗交到陵越面前,也不知道为何有些心虚的瞥着眼睛,小心看着陵越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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