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扰了,裴大夫。”
“不敢,统领请坐。”
裴清秋不住打量殷长空的眸子幽深得似乎早便看穿了什么,待他一坐下就起了话头,内容却与当前去得甚远:
“我三师弟素来性子执拗。当年师父师娘救下他时,他的家人已尽数为救他而死。而他虽侥幸无事,但家在何处父母名姓等却都没了记忆。
最后师父师娘将他带回家中,给他起了名字。本还想让他继了师父的姓,他却抵死不从,只道‘他们既然没有负我,我也不能负了他们。若是能想起来自然是好,若是不能,没有姓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
小小年纪,已是这般……”
裴清秋想着当年那个七八岁的小娃儿,不由停了口,会心一笑。但见殷长空仍是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便也敛了眉眼继续下去:
“明明可以先用着,想起之后再改回去便是,他偏得这么拧着,只要是有可能不要的,便从一开始就不要。
现在他成了这种样子,我们这些做师兄的本该好生照料,只是……他只认得你,也只看得到你。裴某厚颜,还望统领能抽些空来稍做看顾……若是实在不行,每日用餐服药时来看他一眼亦可。
有劳统领。”
说完,裴清秋起身对着殷长空做了个长揖,殷长空马上便让到一旁,不肯受礼。
“不必如此,此番我亦是为此而来。”
殷长空本便是来恳求裴清秋将千觞交予他照料的,如何能受这礼。闻言始终安份坐着旁听的光头和尚却是照几案面上锤了一拳,猛地横到殷长空面前面色阴沉:
“你就是那孙子?!”
殷长空已然猜出这和尚指的是那日给千觞留下痕迹之人,他当时也确实是故意留的一身痕迹。只是后来心疼得厉害,没给千觞好生洗过里面,只留了些水便落荒而逃,更没想到千觞竟就那样走了。
但无论如何,只要是做了,殷长空便不怕直接认下:“是我。”
“你——!”和尚棍子都抽了半截,却被裴清秋在背后猛拧了一记,终于想起来此时是他们有求于人,咬了半天牙硬是将怒容拧成一个狰狞的笑脸:“好好照顾他!”
“我会的。”
与此前恰好相反,殷长空立时将能转交的事务悉数分派出去,不能转交的则加上几句嘱咐硬是堆到副手案上,堆完还不忘补上一句“没有大事不得打扰”。
他的副手当即汗透重衣。军中等级森严,逾权行事若教人拿了把柄,只怕想死得轻松些都是奢望。但想着自家上司的素行手段,副手还是老老实实地窝在议事帐里代为处理日常事务,同时还得兼顾为其私事抽调人手跑腿、为其私欲储备各项物资等等杂务——从命可能会死,不从则必定死得很难看,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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