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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莫要这么喊我这个糟老头子，折煞我了……”姓樊的老伯看段云袖一身轻罗纱衣，以为是哪家千金大小姐，不敢承受这样的尊敬。

段云袖笑笑，走到桌椅中间，摸着其中一张桌子。她想起十多年前爹娘带着自己和哥哥来这里看戏，一家人常常坐在这个位置，爹和哥哥坐在两边，自己却坐在娘亲怀里。

“妹妹，你羞羞羞，这么大了还要娘抱！”哥哥段风潇向她吐着舌头。

“哼，我才八岁，你十岁，你才大呢，所以娘不抱你，娘抱我，对吧娘？”

段云袖的娘亲卫素兰理了理她的小辫儿，说：“袖儿说得对，哥哥大了，袖儿还小，所以娘抱袖儿……”

段风潇觉得委屈，对父亲段寒说：“爹，你看娘偏心，潇儿也要爹抱！”

父亲板起脸，说道：“潇儿真不害臊，你看哪家男孩儿这么大还让抱的！”说得段风潇低头揪衣角，段云袖却“咯咯”笑起来。

“好了好了，戏马上开始了，潇儿别闹别扭了啊，这可是你最喜欢的八仙过海！”

听到娘亲的柔声宽慰，段风潇这才振作精神，开始看戏。

……

段云袖仿佛看见自己一家四口人就坐在面前，聚精会神地看着台上的八仙过海。她摩着椅背，一滴眼泪落下来，砸在自己手背上。

叶秀裳见了，心痛不已，走过去托起段云袖的手，掏出帕子擦干那滴泪水，说道：“你爹娘和哥哥泉下有知，看见你安然无恙，定是十分欢喜……”

段云袖扯了扯唇角，想答应什么却还是沉默。她又停留了一会儿，在园子里四处走了走才离开了园子。

两人出了戏园子继续前行，又走了一段，再拐了几个弯，望见了一片杂草丛生的空地。杂草长得很高，已经没及人膝。

段云袖慢慢走过去，看着眼前的荒草地一动不动。

叶秀裳知道已经到了目的地，看见眼前的景象也感到悲凉。她可以想像得到，十年前这里该是炊烟袅袅、充满生气的府邸，现在却如此荒凉。

一个过路的大娘见两人站在那里，走过来说：“两位小姐别呆久了，这儿不吉利！十年前，这里住着一户姓段的人家，那家人啊，一夜之间都死光了，十几口人命啦！风水先生说这里怨气很重，所以我们都不敢来，两位小姐也赶紧走吧！”

大娘说完便离开了，仿佛在这里站久了就会感染瘟疫似的。

段云袖听见这话，一阵发笑：“哈哈，怨气很重？这里怨气不重，哪里怨气重！那个人凶残至极，杀了我段家十六口人，还包括我那个未出生的妹妹……”

叶秀裳大吃一惊，又听段云袖对她说道：“我还记得，我娘当时已经有了八个月的身孕。我和哥哥争论说那是个弟弟还是妹妹，哥哥想要个弟弟，我想要个妹妹，那样我就能天天给她扎小辫儿。后来大夫说应该是个女孩儿，我高兴得到处蹦，还去准备头绳儿，哥哥笑话我，说就算是妹妹，也要很久才能扎小辫儿……”

“可是你看，十六条人命，一夜之间都化成了灰烬！这里没有怨气哪里有？最好这怨气还能去找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让他夜夜不得安宁！”说到最后段云袖已是咬牙切齿眉目扭曲。

叶秀裳看见段云袖的模样心里有点害怕，但是更心疼。她连忙说道：“不知道伯父伯母他们安身何处？”

段云袖也不说话，很久之后才挪动脚步，离开荒草地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叶秀裳随段云袖来到附近的一个山头，段云袖只是痴痴地往前走，也不管脚下的路是凹是凸，不理会路旁的荆棘划破了衣裳。叶秀裳跟在后面，心情也极为沉重。

半个时辰后，她们来到一个很僻静的地方，看见了一个很大的土堆，土堆上长满了杂草和灌木，前面立有一块无字墓碑。

段云袖走到墓碑前直直站着，良久，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喊道：“爹，娘，哥哥，袖儿回来了……”没说完泪水就涌出了眼眶，跪在那里压抑地哭着。

叶秀裳心痛无比，蹲下扶住段云袖，说道：“你大声哭出来吧……”她宁愿段云袖把心里的苦心里的痛都哭出来，而不是这样强自忍着。

段云袖却咬着牙，只是低低呜咽。

叶秀裳不忍看到这样的段云袖，这让她整个心都抽痛起来。她伸出手，把段云袖揽在怀里，抱住她的头，轻轻说道：“我会陪着你……”

段云袖把头埋在叶秀裳的肩上，低低抽泣着。过了一会儿，她伸出双手抱住叶秀裳，想从那温暖的身子里汲取到一些力量。叶秀裳也紧紧抱着她，想给她一些温暖和力量。

不知道过了多久，段云袖才把头从叶秀裳肩上抬起来，说：“谢谢秀裳……”

叶秀裳却不说话，而是用指腹温柔地抹去段云袖脸上的泪痕，凝望着她。

叶秀裳虽然沉默，段云袖却从她那温柔的眼眸和动作里读出了深深的关切。她强自笑了笑，说：“秀裳，有你在身边，我就不会孤单，对吗？”

叶秀裳点了点头。

段云袖站了起来，对着坟墓说：“爹，娘，哥哥，还有妹妹，我回来了，正如十年前我发过的誓，我一定会找出凶手为你们报仇，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她的眼眸里透出冷冽，刷地抽出灵隐剑，举剑向天，“我段云袖发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说完挥动灵隐剑在墓碑上刻下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