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瑶见她神色黯淡，提议去明远山庄附近的湖心亭散步。她想努力驱散积聚在心底越来越沉的恐惧，便随楚瑶去了。
到了湖心亭，段云袖望见了一片翠绿的湖，湖中间有个玲珑的红色亭子，游人可以沿木板搭起来的小道过去。此时还是清晨，周围很安静，除了她们几乎没有别人。
“我们过去看看？”
段云袖点头，两人踩着木板走了过去。
段云袖站在那里看着湖面，思绪飘远——曾几何时，自己的心也像这湖水一样平静，除了报仇之事几乎没有它念，而如今，却悲喜不能自己，甚至，生了恐惧，那恐惧像一块天外飞石似地压在自己心底，随着时间的迫近越来越沉，越来越沉，自己几乎要无法呼吸……如果当初硬下心肠拒绝这情之滋味，此刻自己是不是要好受许多，仍然可以如闲云野鹤般想留便留，想走便走…….
楚瑶看她眉目之间愁思弥漫，心里担忧。突然她想到一个主意，说道：“段大哥我给你讲个笑话可好？”
“笑话？”
“对啊，你听好喽！说从前有个人想向一个财主借头牛，于是派儿子给财主送去一封借牛的信。财主正陪着一个贵客，怕那贵客看出来自己不识字便装模作样地看信。他一边看还一边不住地点头，最后抬头对来人说，‘知道了，你去告诉你爹，说一会儿我自己会过去’。”
段云袖听完，忍不住绽开笑容，“果然很好笑啊！”
“就知道你会笑啦！你看你一大早就绷着个脸，像我欠了你几千两银子似的！”楚瑶嗔她一眼。
段云袖不自禁地笑着摇头，发现楚瑶原来是这么可爱又体贴的姑娘，真和自己的师妹兰青儿很像。
她正想说“你很像一个人”，突然瞥到了一个淡黄色的身影——竟是叶秀裳！那个她最想见却又最怕见到的人……
叶秀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到的，此时就站在湖边望往亭子，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段云袖的一颗心以极快的速度沉下去，脸上的笑容也霎时凝结。
楚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发现了自己的表姐，只是两人的神情为什么都很僵硬呢，全不似最近武林流传的“郎情妾意”……
虽然很艰难，但段云袖还是挪动脚步走了过去，而叶秀裳也踩上木板朝她走来，两人的目光交汇，却读不出任何含意。
终于相遇。
段云袖凝视着眼前的人，半响，轻轻地唤道，“秀裳……”像是怕打破了曾经的美好。
叶秀裳站在那里却一动不动，只是盯着她。
你的表情，是不是暗示了你的选择？你做出的选择，是不是我所能承受的？
段云袖动了动嘴唇，听见自己问道：“你有结果了吗？”
没有反应，那双秀眸只是凝视着她。
良久，她听见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声音传进自己的耳膜，“对不起……我选择了……我爹……”
段云袖煞时呆滞，没了表情，也了有语言，觉得动一下面部都很困难，然而心里狂风呼啸，只留下满目疮痍……
你终于，还是选择了你爹……而我，该置身何处……我的心，又在哪里……
她推开叶秀裳地往前走，看不见前面的路，不知道前面有没有路，只是一个劲儿的往前走，要赶快离开，逃离这一刻，逃离自己的悲哀……
如果说之前只是气恼，叶秀裳现在一颗心却开始痛起来。
“你站住！”
段云袖听见了，却也没听见。那声音好飘渺，似从云端传来。她的脚没有停，只知道带着主人往前走。
叶秀裳心里一急，一个飞身跃起落到了段云袖前面拉住她，“你站住！”
段云袖站在那里，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却看不清楚。
你还留住我做什么，想将我的悲伤一览无余吗？还是想安慰我？不必了，不必了……从此，不要再贪念你的温柔……
她突然又很恨，恨自己为什么不专心报仇雪恨而陷入了这儿女情长，恨自己陷进去了却无法自拔，恨自己以为可以潇洒接受却发现根本承受不了。
木板做的小道太窄，她又想拉开叶秀裳继续往前走。
叶秀裳拦在那里，却真的生气了，“叫你站住！”一把推向想把自己拉开的段云袖。
谁知段云袖就这样身子一歪，从木板小道上掉进了湖里。
她的身子沉了下去，她什么也看不见，只看见蔚蓝的天空在自己眼前消失，只看见深蓝的湖水往自己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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