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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离本想绕行，忽见岸边乱石滩里落着一枚白玉牌子。警惕见四下无人，俯身拾起，其上双螭纹围绕一张弯弓，翻过另一面，竟是篆体雕刻的“公孙凛”三字。不禁紧紧握住，几乎就要将它捏碎，猛然回身环顾四周，口中怒吼着：“公孙凛，给我出来！敢在人前出卖义兄，怎么在人后就畏畏缩缩！”

此话一出，一支羽箭便从林间飞速袭来，若不是陇离闪避及时，只怕羽箭穿心！箭尾火漆“公孙”，想必那暗箭之人必是公孙凛无疑！

岳阳公孙世家已箭术见长，箭无虚发，擅远攻，祖辈多为刺客之流，近两代才为武林正道接纳。如今的公孙氏在人前仍以弓为武器，逢战多是辅攻，恪守中庸之道，步步为营，奠定自身地位，也很好掩藏了真正实力。

陇离镇定拔剑只是表象，据他所知，公孙凛乃是公孙世家排行第二的高手，武功仅次于他的父亲，从小就展现过人天赋，远超其他兄弟姐妹。如果真打起来，绝对撑不过十招。

从长计议这个词在陇离心底重复无数遍，可他就是不甘放弃这个机会。他以剑挡在前胸，作防守之势，朝箭射来的方向靠近。

只觉左耳听闻极其细微的颤音，陇离下意识向前扑出两步，转头即见长箭穿过他方才所站立的位置。心头一惊，以为有惊无险，不料箭头忽而偏转，还未及反应，右臂已被划出一道深深血痕！那支长箭带着血花稳稳刺入他身后的树干上，箭头尽数没入！

仅仅一箭，已无招架之力，这一箭可能还是手下留情的结果。陇离惊得忘了伤痛，眼睛也不知该往何处看。似乎不管哪个角落，都有可能射出夺命之箭。看来那公孙凛不仅箭术了得，就连身法也属上乘。

“你不是明华宗的人。”一种声音如同滴水穿石的清澈执着，从陇离身后传来。一袭青衫的温文男子，手执一张黑木雕花的长弓。

陇离瞧着眼前这位青年男子，手中的弓或许就是传闻中的“花弄影”，是公孙世家代代相传的兵器，难道说公孙世家下一任当家就是眼前这位公孙凛？看他的面相，根本不像是会出卖兄弟的主。

“你是谁？”公孙凛发问，顺便递来一只手，要拉陇离起身。在他眼中，陇离不过是个孩子。

陇离没有接受，而是自己起身：“在下陇离。”

“朔望楼少主？陇离！”公孙凛目露惊诧之色，“你……你居然还活着！”

“我自然还活着。”陇离面对公孙凛，拔出仇恨之剑，“定然不会如你所愿！”

公孙凛显得一头雾水：“虽然不明白你的意思，但是你还活着的这件事，我很高兴。”他的目光变得柔和，望着陇离，“几年不见，你长大了。看你的样子，难不成你爹同意让你学剑了？”

“少跟我装熟！”陇离向前一步，挥出朔月三剑“碧落”，在意料之中被他逃开，“岳阳公孙世家的所有人，都是我陇离的敌人！”

“我知道了。”公孙凛落寞下来，泛着自嘲的笑，“你忘记我也是应该的，毕竟七年了，你那时还太小。”

七年？陇离不由自主地放下剑，隐约记起那年之事。五岁之时，曾随父亲赴洞庭湖之约，父亲与友人相谈甚欢，冷落了他。那个时候，是有一位哥哥陪着他玩。十日之后，父亲要带他离开，他竟不舍与这位哥哥分别，还当场哭了。

“哥哥？”陇离的目光往公孙凛的左手背上看去，确有一枚红色胎记，如花绽。要知道，那十天的记忆是陇离一生最快乐无忧的时光。但如今已不是过去，灭门之仇，不共戴天！陇离再次举起长剑：“我不认识你！”

“你方才不是……”公孙凛无多坚持，只是默默说着，“罢了，当日是我二哥做了那样的事，终归是我们公孙家欠了你。”

“你二哥？明明就是你！出卖我爹的那个人，就是你！公孙凛！”陇离乱剑而去，情急之下，剑法又是毫无章法。

公孙凛只守不攻，轻易避开陇离的每一招，面露担忧之色，又不加言明。他知道，朔望楼已灭，不论他说什么，都无可挽回。当年天真活泼的小人，今日与他，只剩下仇恨。“你要杀了我？”简单问着。

陇离有些累了，外加手臂的伤势有些恶化，于是停下来：“你是害了我全家的人，我会期望你活着吗？”

公孙凛只看陇离泊泊出血的伤口，不问其他：“我先帮你包扎……”

“不用你假仁假义！”陇离的剑上已满是鲜血，全是从他伤口顺流下来的颜色。他渐渐感到疼痛，执剑的手竟是再也抬不起。

“就算你要杀我，也必须有拿剑的手！”公孙凛正欲顺势抓过陇离的手，岂料身后阴风阵阵，只得作罢，立即转身，挽弓射出一箭。

一袭白衣从湖上的雾气里穿出，只用一记掌风便震裂公孙凛的箭，随之而至的剑气，凌厉非常。

“容珞！”陇离一见白衣，便飞奔过去，藏到他身后，“你怎么来得这么晚？”

“莫非你希望我早些？”容珞护住陇离，并夺过他的长剑，指向公孙凛，“我还以为来晚些，能成全你复仇之愿。不过现在看来，你站在我身后就可以了。”

公孙凛见此情景，似乎有所领悟，仔细打量着容珞，只问陇离：“你跟着他？他可不像是什么好人。”

“他不是好人，我也跟着他！”陇离脱口而出，“关你什么事！”

“朔望楼一事，公孙家已铸成大错。如今，我公孙凛必须护你周全！责无旁贷！”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公孙凛，是出于愧疚，还是有别的原因？

“好一个责无旁贷。”容珞傲然自若，眼神望向他处，“凛公子，陇离在云起山庄很好，无须挂心。”

“什么！你……你是……”公孙凛面色□，竟然有些退却，“你是云起山庄的容珞？若传闻为真，你亦是……那三途鬼……”话未说完，容珞已挥剑攻来，只得用超然的身法跃入空中，随即放箭。

容珞不闪不避，仅是一个弹指，就将那箭拂到一边的石堆之中。长剑换到左手，凌空跃起，侧翻之下就是一招“吟游”，升华至另一境界的朔月剑法，使得公孙凛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