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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旭秋进来,跪下便求,将今夜一事也都与燕旭然说了。燕旭然听见那麽一夥人直奔南山坡去了,暗道不好,慌忙召唤一批亲信,各自点亮火把,急急来看翼王如何。

等他领人来到院中,蒋雄几个早走得踪影全无。燕旭然见土房门户大开,忙进屋来,众人使火把将这屋里的犄角旮旯都照遍了,也没见到宗瑞人影,只见地上许多血迹,被火光一照,鲜红得刺目。燕旭然倒吸一口冷气,登时惊出一身冷汗,慌忙让众人再仔细找,哪里找得见?到处都找不到那小翼王。屋里屋外找了几遍,院里的土都被众人鞋底蹭掉了一层,全然不见翼王踪迹。燕旭然在屋里呆看地上那血,心都沈到了冰窟窿里,浑身无了脉息。半晌,燕旭然冲冲大怒,令人将众弟兄集齐聚义厅。

聚义厅上,众家兄弟都来,燕旭然便将蒋雄等人如何不听安排,擅自闯去那院胡闹,现下翼王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如此这般都与众人说了,又来质问蒋雄几个。

旁人都不言语,那蒋雄却看不惯燕旭然做派,专与他顶对,两人吵嚷起来,蒋雄就是不说到底将那小翼王如何了,一口咬定他们走时,那小翼王还好好躺在床上睡著。什麽人没了什麽许多血迹,干他鸟事?激得燕旭然大怒,蒋雄又是个粗野性子,险不曾打起来,聚义厅一阵乱,众人慌忙劝住了,都请三哥楚良做主。

楚良看了看蒋雄几个,最後只问查妥郎。

查妥郎走向前来,想了想,正要开口说话的工夫,突然间一个罗喽急匆匆跑进来,伏地禀报:“总瓢把子到了。”

众人听见,都连忙起身,齐齐迎出门,远远就见王兆鸿同一个面生的青年男子来得正急。

☆、53聚义厅上波涛暗涌,深枯井前唐王震怒

既然是总瓢把子到了,在山上的绿林头目无有不来接的,都迎上前见礼,查妥郎瞧见主人神色,心中就一阵乱跳,情知是要不好了。

王兆鸿大步匆匆,直往聚义厅上来,众人都随同一起到庭上聚齐。大家站住了,等总瓢把子发话。

王兆鸿面沈似水,先不落座,只站在台阶上虎皮交椅前,圆睁一双虎目,如炬如电环视众人,大堂之上明晃晃许多灯烛,照耀得如同白昼,王兆鸿目光扫到之处,就是一片静默。一时间无一人言语。

王兆鸿瞪目站了半晌,胸口起伏,突然道:“众家兄弟,我们都是过命的交情,皇天後土表明心迹,自己家人一般,从来都是有什麽说什麽,众弟兄共同商议。今有一事,我这做大哥的只管开口就问了,那燕州翼王前日可是被兄弟们赚上山来了?他人现在何处?”

只因为刚刚生出蒋雄等人那桩事,现在那小翼王生死不明,众人都觉得不好说了,就没人言语。大厅里愈发显得静了,王兆鸿见无一人回答,面色就越沈下几分。他能担当天下绿林总瓢把子,自然不是有勇无谋的莽汉,粗中有细,心中不免思量,暗道,此事却怪了,我此趟来的匆忙,旁人如何知晓我什麽时候到达山上?我这帮兄弟怎来接得这样齐整?此时夜深,他们一个个都聚在这大厅里做什麽?其中一定有事。又思量,我这些兄弟,从来都是性情好汉,有一说一,岂是不敢担当的?那翼王既然是被他们劫到山上了,若问时,断然不会推搪不认。怎的我问人现在何处,却无一人对我说?此事肯定不对。

他一向将这帮弟兄视同手足,哪曾隔心,此时猜测出了事,就直接要问个明白,正欲开口,那楚良先上前来说话,对王兆鸿道:“大哥莫急,咱们都是自家兄弟,有什麽事情大家都好说好商量。您先坐了,也请贵客上坐,众兄弟都一同坐下慢慢说话。”又转向那一旁同来的青年公子,深施一礼,说道:“想必正是唐王千岁大驾降临,荒山陋寨,实在怠慢,千岁切莫嫌弃,请同我们首领先上坐。”口中一边客套,一边就忙请总瓢把子相邀翼王先坐下说话。

众家兄弟听说这位年轻公子正是当今唐王,不约而同都将他细细打量起来。见这位唐王千岁,端得品貌非凡,剑眉凤目,不怒自威,年约二十六、七,风华正茂,长得极俊,也无怪乎那丽贵妃能豔冠三宫六院,集万千宠爱於一身,这唐王翼王两兄弟都是绝伦好皮相。

这位唐王千岁始终不动声色,喜怒哀乐全瞧不出来,见一位秀士打扮的人开口点破自己身份,来到近前施礼,宗瑭就还了一礼。他那般人物,见了这阵势,就知其中必然有事,心中早想了千种万种,听王兆鸿问起宗瑞现在何处,众人都不言语,他看这些人神色有异,心就往下一沈,那秀士过来明里客套,实则是要将事情支吾开去,他心就又坠了几坠,都悬在宗瑞安危之上。只是他城府极深,表面叫人看不出波澜而已。

王兆鸿请他到左首上坐,这宗瑭并不先坐,面向众人道:“各位英雄好汉,前日我那小弟开罪众位好汉,被相持到贵宝山。此事不必问了,必定是我小弟胡闹闯祸,冲撞众位。我这小弟,一向受宠溺得过了,使他骄纵任性成这般,也是我做兄长的教导无能。待我见到他,一定责令他给众位好好赔罪。”

又将双手来握王兆鸿,说道:“义兄,想来此事必定是我那不成器的小弟冲撞你的兄弟。这小奴才成天无事生非,只一味闯祸,真叫人著恼!这小奴才现在何处?义兄只管使人将他提过来,我一定当场管教得这小奴才明白,让他与众英雄赔罪,不然如何出得这口气?”

王兆鸿是最重情义的人,宗瑭把话这样讲,岂不是正刺中他心窝里,就又开口来追问众人。蒋雄莽撞,听见总瓢把子再三来问,他就受不住了,跳将起来,就要把事儿索性嚷出来痛快,被查妥郎好歹拦住了。

楚良见唐王在此,许多话都无法说开,就又上前道:“王爷,非是我等粗鲁,只是今时有一桩十万火急的事,我们弟兄本来正在这聚义厅商议,眼下我们瓢把子到了,这件事我们急著要请瓢把子决断。王爷您请放心,翼王之事只稍待片刻,我等请瓢把子速速裁决此事,就来回复王爷,绝不耽搁。”就使几个罗喽请宗瑭往後堂去。

宗瑭听了,心知是要支开他,但无法奈何,只得先回避,到後堂去了,不断使人前来,在聚义厅外观望动静。

再说王兆鸿也知有事,在虎皮交椅上望著众人,要听分明。此时没了外人,众家兄弟就将实话对他说了,蒋雄等人都上前来请罪,查妥郎也跪在其中。王兆鸿听说竟出了这样的事端,大吃一惊,又急又怒,却左也不对右也不对,心中千难万难,一眼见到查妥郎也在滋事的一行当中,突地冲起一股火气腾腾直撞上来,望查妥郎身上一脚,踢得查妥郎倒在地上。查妥郎望著他,知道事到如今主人夹在中间最苦,见王兆鸿如此,心里只为自己主人难过,拜倒地上,只叫主人。

蒋雄见状,就大嚷起来:“你这大哥,我平时把你当好汉,原来你是个胡乱欺人的!算什麽好汉!妥郎小哥怎的了,你就打他?你若因那小鸟王爷的一点屁事要打人,那就只管来打我,全是我蒋雄的主意,若不是小哥拦著,依我便直接打死了。便是我们将那鸟人揍了一顿又怎的?还只嫌打得不够痛快不够过瘾哩!只这一件屁事,到底与我小哥有什麽相干?就惹得你要打他?大哥你这人儿忒不讲道理!”

王兆鸿著急去顾那小翼王一条性命还在不在了,直奔南山坡那院去,众人劝阻不住,只得让他先去救人。出门被宗瑭派的人望见,飞一般来报宗瑭。这许多兄弟,大都是对宗瑞心怀愤慨,除了燕旭然少数,哪个愿去管宗瑞死活,就都散了。查妥郎要跟随自家主人,不想被蒋雄使蛮力抓住就不撒手,强拖他一同去找彭天虎了。

半道宗瑭也带几个亲随匆匆赶过来,一齐都往那院去了。到在院中,果然见一口枯井。宗瑭听见说宗瑞被人抛在这井里,登时觉得天昏地暗,犹如被人摘了他心肝去,几乎痛死过去。强稳心神,到井前来看,里面黑咕隆咚地洞一般,漆漆暗暗,目不能辨物,就连这井多少深浅,也无法知晓。宗瑭脏腑如焚,却是所有人中最镇定,命令先寻绳索来,放下去试探了深浅,叫自己身边一个亲随下去救人。那亲随往井下去了,宗瑭站定井边,周围火把簇簇光亮,往他脸上看,只见他面色阴沈,除此之外让人再也无法瞧出别的来。也许是专注望那黑洞洞深井的缘故,让人隐约觉得他眼里黑得可怕,似乎那井中无底黑暗都映在他眼里了。

隔了许久,那绳索猛地一阵摇晃,大家心就都被系在那绳上了,随著绳索缓缓上升,众人心也都提到嗓子眼了,都盯著井口,不知那宗瑞此时究竟是死是活。

☆、54小翼王命悬一线,金顶山大祸临头

绳收到尽头,从黑漆漆井里现出大筐来。众人都伸脖看,见上来一样脏乎乎泥堆似的东西在那筐里软著,也看不出是个人样了。那些守著井的卫士利索抬下筐,宗瑭早抢上前,一见之下,心如刀绞。

宗瑭尽力把心神定了又定,伸手来抱那筐里一瘫泥似的人,连声唤宗瑞小名,哪得声息回应。宗瑭心都凉了半截,忙将手往宗瑭身上仔细摸,沾手处都是血污,只觉宗瑞手脚都凉了。

宗瑭大惊,痛彻肺腑,抱了宗瑞,小心来试探他鼻息,只觉细若游丝。到此时,即使宗瑭这般人物也不免变了脸色,先解下身上外袍,忙将宗瑞裹了,双手抱将起来,只这一抱,宗瑭就觉他弟身上皮肉几乎都开绽了,摸不著一处好地方,人软在他怀里都似散架子了一般。

宗瑭只觉满手都是他弟的血肉,心中狂怒,脸色阴沈可怖,当下却不发一语,抱了宗瑞起身,让亲随速找医士过来。

王兆鸿见那小翼王竟成这般惨状,也不知对宗瑭如何说了,只得先让人去将山上医士都找来救治宗瑞,收拾了一处院落给宗瑭等人做临时歇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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