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泄漏我的身份?他现在只能觉得我是个不寻常的小太监吧?而且他们大漠的人大概是不屑于靠暴漏我身份这种方法报复我的。他一定恨不得亲手抓到我,然后再报复回来。”任之眼里带着一丝笑意,顿了顿,又认真地道,“现在倒是真的不能杀他。突厥可汗年岁越来越大,等他死了,汗位最大的竞争者就有他一份,现在杀了他,突厥可汗肯定会来找麻烦,而且将来没有人为了抢汗位打得头破血流,我们怎么占得便宜?”
浮生笑着摇头,说他是少年心性,却又什么都想得清楚。
任之拍了拍马背,回头道,“那几坛酒,晚上悄悄地都运回宜王府的酒窖。当年我费劲心思寻来的酒,他倒是大方全都送了人。”
浮生觉得好笑,“要是你不想送人,跟主人讲就好了,何必又麻烦一趟抢回来。”
“他送他的,我抢我的。”任之撇撇嘴,将手里攥着地马缰递给浮生,“把乌致带回去吧,要好好照顾,下次我再见它如果是瘦了我一定收拾你。”说完又有些不舍地拍了拍马儿,乌致将脸在他身上蹭了蹭,浮生弯了眼角,露出了笑意。
浮生接过马缰,看了看前面的路,“还有一段路程,你不骑马了?”
任之摇了摇头,“乌致太引人注意。而且下了山都是平地,被人撞到都没处藏。”
浮生只好点了点头,“那好,你自己小心。”
任之点头,朝他笑了一下,转身走了。浮生牵着两匹马,站在原地看着少年人越走越远的身影,微微扬了扬唇角。
任之在宫里住了十多年,自幼时就被师傅却林带着在皇宫中来来回回彷如无人之地。自己当了太监之后又对这里更加熟悉,哪里守卫少,何时摸进去,都已经格外的有把握。
下午当值时,他已经准时地出现在福宁殿。
景炎帝正在批阅奏折,炭盆烧得正旺,殿里面格外的温暖。景炎帝将手里的奏折合上,叹了口气。
张诚回头看了任之一眼,任之立刻上前,将杯子里的冷茶换掉,重新放回桌子上。
景炎帝接过茶杯喝了一大口,回头对着张诚道,“张诚,你还记得朕还不是皇帝的时候,家里的先生么?”
张诚点头,“奴才记得,陛下称帝后,感念先生教育之恩,派人想将先生接进京里,可是先生却因为不舍故土而拒。”
景炎帝点了点头,“朕刚收到当地刺史送上来的奏报,说先生年岁已大,身体怕是要不行了,朕竟然没有机会前去看望先生最后一面。”
张诚劝道,“陛下是一国之主,身系家国,想来先生也是可以理解的。不然陛下派哪个皇子代表陛下去看看先生,也算是一表陛下的心意。”
景炎帝思索了一会,道,“以贤是朕长子,就由他代我去吧。”顿了一下,又道,“这样,任之,这次你跟随以贤一起去,一个是朕的儿子,一个是朕的近侍,也算是市替了朕了。朕一会就修书一封,你们明日就出发,快马加鞭,一定要将这封信亲自送到先生的手里。”
任之愣了一下,抬眼看向张诚,张诚动了动眉头示意,任之急忙跪下领旨。
张诚急忙帮景炎帝研墨,景炎帝提笔开始写信。任之侍立在一旁,微微松了口气。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思索,怎么才能名正言顺地出宫一段日子,好去调查德妃的事情,没想到今日景炎帝就把这个机会送到了他眼前。
更没想到的是,有朝一日,他居然能有机会与段以贤一起出行。
景炎帝写好了信,交给任之,遣了他下去收拾,并命人去宜王府通知段以贤做准备即日出发。
☆、第十二章
第二天一大早,段以贤就奉旨进宫,被景炎帝嘱咐了一番,带着任之还有几个随从上了路。
景炎帝的那位先生家在蜀中,快马日夜兼程也要五日。因为要求必须赶在老先生去世前亲手将书信送到他手里,所以几人弃了马车,快马加鞭朝蜀中赶去。
几个随从都是段以贤的贴身侍卫,对任之的身份也知晓几分,所以一路上任之到不用刻意伪装。
任之自幼在宫中长大,之后去伪装太监,算起来倒是比段以贤这个皇子在宫中呆的时间还要长。因为怕暴露身份,他很少离宫太远,时间太久,现在居然难得有机会正大光明的骑上自己的马在路上驰骋。
段以贤驾马跟在他身侧,看着任之被风吹起的发,有些许的失神。任之胯/下的马是段以贤在任之十岁的时候送给他的礼物,但是因为任之的身份,这马一直养在宜王府,只有任之偶尔偷溜出宫的时候才会到马圈里看看它,喂喂草。
任之扭过头看见段以贤的视线,放慢了速度,有些疑惑地问道,“你看什么?”
段以贤笑着摇了摇头,扬起了马鞭,“不如比一比。”话落一人一马就飞速冲了出去。
任之扬起嘴角,也用力夹了夹马腹,马鞭甩起,朝着段以贤追去。
两匹马儿都是上好的品种,跑起来耳边除了风声再也听不到别的,但是却是不相上下。段以贤侧过头就可以看见任之的侧脸,那脸上没有谨慎,没有小心翼翼,洋溢的笑容是段以贤许久都未见的。
直到跑累了,两个人才停下来全都下了马在路边休息,等被远远抛下的随从过来。
任之在雪地上随意地就坐了下来,大概因为有些兴奋,面色微微潮红,一滴汗从他的额角滑了下来。
段以贤看了他身上的白色棉袍一眼,皱了皱眉,“上次不是让浮生给你带去了一件狐裘么?怎么不穿?”
任之抬头看了看他,忍不住笑了,“你让我一个小太监穿狐裘,是想要陛下砍死我吧?”顿了顿,才道,“宫里穿不上,让我给良妃送去了。她身体一直不是很好,那些人还想尽办法克扣她的份额。”
段以贤摇了摇头,将自己身上的白色貂裘脱了下来,披在任之身上,“好像你身体就多好似的。良妃再怎么说都是四妃之一,只要她愿意开口,父皇无论如何也不至于不管她,哪像你,顶着一个小太监的身份还处处想照顾别人。”
任之伸手摸了摸身上的貂裘,淡淡道,“心已经不在她那儿了,再去挣那些还有什么意义?如果……将来你继承了大统,你会善待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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