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维(美丽的父亲)跪在地上,双手撑着膝盖,佝偻着背。他还是忍不住内心的惶恐和悔恨,浑身颤抖着,小声呜咽起来,像一个做错了事被罚跪的小孩。
记忆倒带,彩色的世界蜕变成八十年代初的黑白记忆,那时候他是罕见的大学生,高级知识分子。黑色的大四方框眼镜,白衬衫,黑皮鞋,高高瘦瘦的个字,他是人见人爱的国家高级人才!
老家给他说媒的人踏破了门槛,但是他从没把那些姑娘的名字放在心上,甚至于,他连姑娘们的面都不曾见过。他是高级知识分子,那代表着,他不仅有着丰富的知识,美好的前程,他还有崇尚自由的精神。
他不懂爱情,直到那年他在G城实习,遇到铃兰(美丽的母亲)。
在G城,四月是多雨而缠绵的,潮湿的气味,慢慢发酵着情愫。一把花色的油纸伞下,一张姣好面容上惆怅而寂寥的眼神,足够点亮一双懵懂的眼,颤动一颗青春而热血的心。陈维怎么也想不到,一见钟情,四个字,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想起了戴望舒的一首诗,《雨巷》。
“她是有,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的忧愁,在雨中哀怨,哀怨又彷徨。
她彷徨在这寂寥的雨巷,撑着油纸伞,像我一样,像我一样地,默默行着,寒漠、凄清,又惆怅。
她默默地走近,走近,又投出,太息一般的眼光。她飘过,像梦一般地,像梦一般地凄婉迷茫。”
陈维不可自拔地陷入了她的眼神中,后来多方打听,终于得知,那个丁香一样的女子,有个好听的名字,“铃兰”。她是个中文系的在读大学生。这样美好而梦幻的女子,不就是《诗经》里传唱的“窈窕淑女”?
青年被撩拨的情愫燃起熊熊大火,一番穷追猛打,几封红笺小字,几次桥边漫步,终于和心中的女子你侬我侬,私定终身。
恋爱梦幻而美丽,诗意而缠绵,但生活却残酷而乏味。两人的恋情遭到家人的强烈反对。
陈维的父母觉得陈维应当娶一个贤淑温婉,没有读多少书的传统女人,这样他才能一心发展事业;而铃兰的父母则认为,陈维的条件配不上自己女儿,他们心中的合适人选是铃兰明年即将从苏联留学回来的表哥。
爱情的动力是可怕的,两人不顾家人反对,硬是结合成了一对小夫妻。
新婚伊始,日子甜蜜而浓情,但,婚姻是爱情的坟墓,陈维渐渐听到一些关于铃兰的闲言碎语。铃兰曾经和她的表哥相爱,两人约定好,在他从苏联留学回来以后就结婚。
起初,陈维还没有把这些放心上,直到有一天,他在回家路上,偶然看见自己的妻子,被一个高大而俊美的男人紧紧拥抱着。他们相似的五官,证实了,那就是她的表哥。
那一晚,铃兰没有回家。
陈维深受打击,他离家出走了一个月。当他再次踏入那个家时,居然得到铃兰怀孕了的消息。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喜,不是不知所措,而是出离的愤怒。
但是面对铃兰那张脸,那张他深爱的脸,他却发不出脾气,他只能当做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铃兰发觉他情绪不对,人也越来越暴躁,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他要怎么说呢?有些话,一说出口,那么这段婚姻可能真的也走到尽头了吧?
他和铃兰的日子仍旧不尴不尬地过着,只是他越来越逃避回家。几个月后,迎来了小女儿的出生。按照族谱,这个小家伙应该是“若”字辈,但当他看到小家伙那张和铃兰还有她表哥出奇相似的眉间,取名时,突然喉间一阵苦涩,随口说出了“美丽”两个字。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来越不能面对铃兰母女,也越来越逃避回家,那个家,对于他而言,简直就是一个耻辱。他真的很多次想要离婚,但是……他要怎么样才能放手,那个他深爱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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