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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睿……”

俞瑜转身，看见柠妮犹在梦魇，紧张，急迫的，一遍一遍的喊着那个名字，细长的十指在床板上抠出一道道划痕，入木三分，触目惊心。

她走上去，按着她的手，“很快就会回来了，很快。”一边用微凉的毛巾敷在她的额头上。

迷茫的世界，恐怖的梦魇，有一种干净轻柔的声音抚慰着限于惊骇中的柠妮，“别怕，没事了，没事了。”

沉重的眼帘终于挑开一条线，一张清秀的面庞。

“你？我在哪里？”柠妮想起身，下意识里，她怕自己的样子暴露人前。尽管，她已经恢复正常。稍稍一动，腹部包扎的纱布印染一片。

“别动，你伤的很重。”俞瑜劝止。

“她去了哪里？”柠妮尽管昏迷，还有模糊的意识，是凌睿救她的。耳边还回荡着她的声音，对一个受伤极重的幽灵还忍心责怪，一边输血，一边揶揄，怨念，心肠真狠啊。只是，这个世界，她只能信任她，也只愿相信她。而此刻，她竟然把她留在俞瑜这里。一阵气苦，只要眼前这个女子有半点不善，又是一桩血案。

俞瑜低声道：“放心，她不会有事。”她看出她眼里的敌意，还是尽力安慰她。虽是这么说，她越来越担心了，半夜过去，晨光在雨雾中推迟，墙壁上的大摆钟已经指向凌晨四点。凌睿没有回来。

“凌睿去找小明智秀的？”柠妮气若游丝，一把抓住俞瑜的手，“那么危险……”凌睿把她留在这里，也是相对安全的选择。她不喜欢那边的人，应该和曾经的身份立场有关。没想到都这么久了，早就脱离的身份，还这么深刻的留在意识里。

俞瑜本来就不安，见柠妮这么说，更是紧张起来，紧紧攥着的手指发白，安慰着柠妮，更像是安慰自己，温柔的声音拥有安抚一切的力量，“相信她，她应该回来了。”

柠妮缓缓松开了手，闭起双目。

俞瑜很想知道柠妮的真正身份，不过从蛛丝马迹里，她有种感觉，柠妮对她充满敌意。想起两次遇袭，因为凌睿在场，才得以活命。难道她和凌睿只是食物链的关系？如果真如凌睿所说，她本来是军统特务，那么，她对她的敌意就可以理解了。

她在观察她。对方妖娆的眼眸生出一丝冷意，“俞小姐在想什么？”

俞瑜微微一笑，“想，柠妮小姐在想的事情。”心照不宣，柠妮也笑了，笑得很玩味，“凌睿把我放这里，她很信任你。希望俞小姐别辜负了她的信任。”

言下之意，俞瑜如何不明白呢。见她嘴唇发白，俞瑜起身倒了杯水，“你失血过度，先喝点水。”柠妮淡漠的看了她一眼，“不必了。”

细雨渐止，大雨跟至。一阵强烈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凌睿奔进来的时候，全身湿透，水珠从发梢抖落。

“怎么这么久？”俞瑜没听到汽车马达的声音，原来是汽车没油了，她是一路跑回来的。凌睿奔进屋里，忘了喘息，急促的说道，“解药，解药。”也顾不得满身雨水，一股劲的跑到床前，将瓶子打开给柠妮喂药。柠妮微微睁开眼睛，淡绿的眼眸浮现一丝丝涟漪。

几滴黑色药水滴入口中，苦涩，叫人呕吐的感觉，柠妮咽下药水，猛地咳嗽，凌睿接过俞瑜递来的水杯，扶着柠妮喝了下去。

“好点没有？啊？”凌睿紧盯着她的脸，观察细微的变化。

柠妮微微侧过头，却是看着俞瑜，“多谢了，俞小姐。”故意叫某人难堪。此时，她忽然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存在。心底的纠结痛不可言，淡若春风的笑容叫人心疼。

“我没做什么。”俞瑜笑了下，将干净的毛巾递给凌睿，“你受伤了。”眼眸落在她的耳畔，有几道血痕。凌睿摸了下脖子，哦，小明伤了自己，竟然没发觉。俞瑜低头将一块胶布贴在她伤口，“也不小心点，叫人担心。”

眉目来往，掩不住的柔情。柠妮闭上眼睛，强撑着的那一丝清醒渐渐散去。

凌睿正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办，并没有留意柠妮的表情，“没事，小明不敢乱来。”起身看了看外面，“我刚才回来的时候看见俞先生了，这件事还是避开他为好。”

“我大伯昨天早上去的苏州，这么急赶回来？”俞瑜有点意外。

“关键是，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日本人，司令部的小野参谋。”凌睿很担心的看着柠妮。

俞瑜问道：“那，有没有安全的地方？”

“先离开再说。”凌睿一把抱起柠妮朝外面走，对俞瑜说道：“把所有痕迹弄干净，所有的痕迹，快。”急迫的眼神再次强调。

军人的嗅觉比狗还灵敏，家里只要露出一点蛛丝马迹，也瞒不过小野的眼睛。凌睿当然相信俞瑜的细心，如此强调并非不信任，而是担心连累她。俞瑜答应着，又说：“你带她去哪里？”

凌睿摇摇头，“不管了，再找地方吧。”说着，给以俞瑜一个温柔的眼神，笑得眼眸，化去一半危险的气氛，“放心，我安置好了就来找你。”

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俞瑜只有片刻的思考，转身去掩盖一切可疑的痕迹。

俞先生到家的时候，出于礼貌，他邀请老朋友小野觉夫喝杯茶再走。原来俞先生是陪同小野去苏州一家古玩店买一件宝器送给松尾祝寿。为了赶时间，连夜赶回。

屋子里有消毒水的味道，大冷天里，很奇怪。

小野留着两撇胡子，面容清瘦，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他一跨进屋子，精明的目光扫视着俞先生的家，鹰鼻猛地嗅了下，“俞先生的家里比医院还洁净，这种气味，很像医院的味道。”

“呵呵，小野阁下说笑了，”俞先生哈腰赔笑，“侄女素爱干净，雨天霉味重，混浊，消毒，消毒。”

他也很奇怪，俞瑜很少弄这些刺鼻的药水。

俞瑜把一切收拾妥帖后，为了掩盖屋子里的血腥味，不得不洒上一些消毒水。

俞先生见小野朝里屋走去，笑道：“眼看司令官阁下的寿辰就要到了，最近为了贯彻教育部关于中日联合教育的事情，侄女很忙碌。还担心能不能抽空去司令官的寿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