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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天气还没这么冷,他们一起走在回去的路上,黄少天越说越带劲最后干脆就直接开始勾肩搭背了,那会儿的他倒是没有现在这些个心思,动作做起来那是一个水到渠成,他边说还边煽动似的挤眼睛:“有没有有没有?说来听听嘛!”

而当时喻文州说了什么,他有点忘记了,但是他当时的神情,黄少天却一直都牢牢地记着,因为身边的人总是会带着点儿笑听他讲话,然后回答的时候会微微侧过来看向他,那个眼神会让他想到乐曲中用空灵的长笛来表现的春日里刚破冰的河水,沉静却温柔,缓慢而绵长。

想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他已经走到了自己常去的那个通自的门口,那是个很大的阶梯教室,他的座位在后面比较高的位置,教室里只有零星几个人,也都是熟悉的面孔,听到门打开的声音,有人抬起头来看,发现他进来,也只是点点头,又继续去看书。

黄少天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这个位置是以前毕业的学长给他的,学校的通自座位数量有限,不可能人人都有,因此也经常有人来串着坐,但只要不动原本桌子上的东西一般也没人会介意。黄少天的桌子上堆着几本厚重的单词与文法书,还有几本他们专业的课本和看完没带走的杂志,他把东西整了整,这才露出原本的桌面来,木头桌子上有以前的主人用笔或者小刀留下的字迹,写的无外乎是些考研加油考试加油的自勉的话,学生换了一拨又一拨,可这些写在这里的愿望,却都总是大同小异的。

都是对未来对美好的期许和向往,又能有多大差别呢。

他从口袋里摸出耳机来,戴好以后随便翻了本书来看,这几天他一直在单曲循环着一首曲子,前些日子去正式录音前,他和喻文州一起合奏的,那首参赛曲目。

曲子写好后又改过很多版,他们也一直在练习,但这中间大多是他自己单练,或者与张佳乐配合合奏,喻文州作为作曲者,更多的是作为旁观者来听,再提出修改意见,便不经常担任给他做伴奏的职责。

但正式录音的前一天,准备从琴房收工的时候,他却叫住了准备把琴收起来的黄少天,他拉开钢琴的琴凳,摊开了早已熟烂于心的曲谱,对他说:“少天,我们一起再练一次吧。”

黄少天点点头,把刚刚拧松了的琴弓再次紧上,然后想起了什么似的,从书包里摸出录音笔打开放在钢琴上,说道:“我有预感这会是具有历史意义的一个版本,留个纪念。”

“历史意义?”喻文州笑着反问,黄少天也不再答话,只是笑,随后喻文州抚上琴键,乐曲开始。

其实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如果喻文州不是学作曲的,他也是演奏系,那么他们会有无数个更早相识的机会,他们能够在同一个舞台上合奏,会一起参加无数个演出,会在数不清的时间与日日夜夜里一起排练一起打趣一起被指挥敲脑袋,如果座位相邻,他们或许还能在演奏的间隙迅速地交换一个眼神,共用一个谱架,他翻谱子的时候,喻文州会帮他用琴弓把书页戳回去,再相视一笑开始下一段的演奏。

那些设想虚妄却又异常真实,他有的时候会隐隐羡慕着那个根本不可能的假设,音乐对于他而言意味着什么,能够同台演出又意味着什么,这些意义他自己早已不想再分辨,可那些却又是百分百的不可能,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但想起来,却总会有些遗憾。

可遗憾归遗憾,他喜欢着的却是现在这个,和他相识不过半载,却每一处都最为合拍的,学作曲的喻文州。

这些时日以来最熟悉的旋律在耳边萦绕,钢琴的伴奏如同无形却着实存在的微风,巧妙地穿插在弦乐时而高亢时而轻柔的旋律中,那些所有已经过去的快乐与不甘,前进路途中不断积累并共生着的苦痛和勇气,被音符一帧帧的具体化,他一直认为音乐是记忆最好的载体——就如同他不会记得八岁那年他做过什么坏事儿说过什么傻话,可他却记得,八岁那年暑假拉《梦幻》的时候,窗外有烦躁的蝉鸣,头顶有转个不停的吊扇,原本虚幻缓慢的音符在他的演奏下显得有点儿焦躁,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还要练一个小时才能出去玩。

不同的曲目里,各自保留着他的不同时期不同的记忆,那些回忆会在熟悉的旋律每一次在耳边响起的时候,带给他如同时光穿梭一般的感觉,听到四季组曲的冬的时候,他会想起初练的时候正是炎炎盛夏,看他练的着实无趣的魏琛索性把室内的空调调了个最低温,师徒俩一起被冷风吹的直打哆嗦一边没个正经地在空调房里寻找关于寒冬的灵感;听到门E的时候,他又会想到,第一次学这首的时候,老师开玩笑道,今天我们不再像以前一样苦大仇深了,我们来感受一下有钱人的生活……

那些过去的记忆和音符穿插在一起,早已数不清到底是谁更为珍贵。

他和喻文州一起练过很多曲子,他也给他演奏过很多曲子,可他却一时间想不起那些和喻文州有关的记忆,唯一记得清楚的,却总是演奏时和演奏完,都能感受到的,从钢琴的位置递过来的温和如一的注视,像是在说,他一直在听,他也一直都在。

那时候他想,或许从今以后,他每一次听到这首曲子,甚至都不会想起这首乐曲本身所包含的那些以他为蓝本的,他自己的故事;相反的,他可能会更多的想到,自己第一次在琴房拉起它的时候,因为心口那澎湃的几乎要汹涌而出的感情,而不得不停下来的回忆。

耳机里的乐曲在最辉煌的顶点如同浴火涅槃一般结束,而钢琴的声音也随之淡出,如同所有的湍急激流都会汇入大海,而所有与之相映衬的人生中的不平事,也都会同样堙没在时间里一样,最后都只是一片沉寂。

这一次他们都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从耳机里听到了凳子挪动的声音——合奏结束后,他们都沉默了一阵子,像是马上不能从那些旋律里挣脱出来似的——随后喻文州拉开琴凳,他起身拥抱了他。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怀里还抱着琴,所以喻文州也只是轻轻地揽过他的肩膀,短短一个动作不过几秒就结束,他握紧了手里的琴弓,调整好表情笑着望过去,却发现这一次他没有看懂喻文州的眼神。

不是以往演奏结束后那种温和的赞许,也不是欣喜的讶异,而是一些他从未在他眼中看到过的陌生的眼神。那一刻他觉得他是不是从刚才的合奏里听出了些什么,但转念一想,能听出什么呢?这是他写的曲子,他自然什么都知道。

可是他也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的感觉让黄少天几乎觉得是压抑却又有些新奇的了,从前魏琛教他的时候总说,对于创作者和演奏者来说,真诚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技术外的因素,没有人会喜欢虚伪做作的作品和演绎,那样的东西连自己都打动不了,更不要说去打动别人。

这话说起来很容易,但真正做起来就知道有多难,就好比一首表达欢乐轻快的心情的曲子,在无数次反复,无数次被单独每个小节每个音符挑出来指导纠错之后,想要重新在演奏的时候拾起那种单纯的喜悦的心情,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黄少天一直都是真诚的,他对于自己的演奏和学习,一直都无比的真诚。

所以在他的演奏越来越能够收放自如的现在,当他拉完最后一个音符的时候,琴弦在他手指下保持着最后一些细微的颤动,而刚才那些音符和旋律像是无形的绳索,将他那一颗在乐曲中袒露无遗的心脏细细密密地包裹起来,每一个音符每一个小节,都勒得他生疼。

他从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情绪能够对乐曲的影响至此,也不曾想过,对一个人的喜欢,能够让自己也在意到这个程度。

于是他还是咽下了那一瞬间几乎差点脱口而出的很多想说的话,最后也只是抬起手关掉了录音笔,对他说我们去还钥匙吧。

他眼前的那本书有些无聊,来来回回讲的都是些他早就烂熟于心的东西,而耳机里也是熟悉的旋律,他不用听不用看也能自己在脑内构建出一个完整的版本来,再加上冬天的教室里暖气烧得很足,温度很高,没一会儿他就枕着手臂,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感到自己像是站在高山之巅演奏,猎猎的风从他耳边呼啸而过,吹得他眼睛都几乎睁不开,而他的琴声却没有停,那被高山险峰切割的支离破碎的风声都成为他手指下流淌出的音符,山巅颤抖的树叶,林中惊起的飞鸟,流云飞快地从头顶飘过又回来,湛蓝的天空与他G弦上缠绕的丝线是一个颜色,小小的共鸣箱像是装进了整个高山峡谷的回音,他扬起的弓尖似乎能戳破天幕,将这整个世界都翻转,都颠倒,都重来。

他一个人站在那里无休止不停歇地拉着琴,日月星辰风雨潮,每一样都是他手下能够随意操控的旋律,每一个都是他最擅长的音符。

他停不下来,也不知道要怎么才停得下来。

就好像他这一生就只需要一个人在那里,将那些琴声全部从心脏最深处挖掘出来,却只能演奏给这永远不能给他同等回应的无声世界,更是永远都换不到一句赞赏的话,和一个理解的眼神。

他第一次那么的想要停下来。

梦中的景象他过于真实,当有人拍了拍他的后背让他从中惊醒的时候,一时间他都分不清自己这是在哪儿,那些高而空旷的峡谷与天空从眼前骤然消失,那些像是着了魔一般的琴声也停了下来,他揉了揉眼睛,疑惑地看向了叫醒他的同学。

“怎么了?”他低声问道。

“其实没什么事,不过今天不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吗?刚好这教室里也没别人,我们几个一起来跨年吧?”说话的那位是今年已经二战的考研党,去年复试被刷了下来,今年从没有见到他十二点之前从通宵自习室回去过。

“对呀,估计全校的人都出去疯了,我们在这儿聚一下也是一样的。”这是个要跨系考研的人,专业不对口,每天都在啃着晦涩难懂的专业书,大多数时候看起来眼睛都是灰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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