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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里倾泻进来,将那长长的走道笼在一片半明半暗的光线里,这样似曾相识的画面仿佛将他一下子带回了一年前的那个夏天,那时候的他刚刚练习完打算回宿舍,却因为在走廊里听到了一首不知名的叙事曲而停住了脚步。

走廊里现在很安静,没有什么琴声,但他耳边却像是再一次响起了那个已经很久没有再听过的叙事曲的调子,钢琴的声音清脆婉转,明明不是什么大部头,却惹得他想要找到那个作曲的人来一探究竟。

他好像在这光线明灭的走廊里,看到了那个时候的自己,他肩上背着琴盒,站在楼梯口一动不动地聆听着这样一段陌生的旋律,听完之后他带着点儿午后的困倦和好奇,转身离开了走廊。而现在的黄少天多想能够告诉那个时候的自己,其实你可以去推开那扇门,那扇门之后不仅仅只是一个值得结识的,有才华的作曲者,那个演奏出这一段旋律的人,将会是他今后漫长生命里,最惊喜,最值得珍视的存在。

然而时光不能倒流,命运也总喜欢以出其不意的方式展现它独到的布置,现在的黄少天走上前去推开属于自己的那间琴房的门,拉开琴凳坐下来,从口袋里摸出了他常用的那只录音笔。

其他的同学大多是自己录了一段自己演奏的作品,以期待十年之后的自己能从现今这尚且不够成熟的演绎中听出自己的成长与进步,黄少天原本也是这么打算,他甚至还想录上一段钢琴,抱着不怎么切合实际的幻想,觉得说不定十年之后的自己会在键盘乐器上也小有所成呢?

但现在他却连琴盒都没打开,就只是坐在那里,打开了录音笔。

琴房的窗户正对着学校的大道,来来往往的学生笑闹着从路上走过,夏季闷热的风将那些欢笑声远远地送了进来,还夹杂着其他房间学生练习的琴声与歌唱声,他看了一眼窗外,咳了两声,开始了自己的录音。

“咳咳,我是十年之前的黄少天,本来啊……本来是想和其他人一样,录一段曲子就算完事儿的,往年也没觉得学院会出一个这么冒傻气的主意,是怕我们的黑历史留得还不够多吗?”

“但是今天我分到的琴房,刚好是一年之前,我第一次听到你弹琴的时候的那一间。”

他不打算录音给十年后的自己了,他对自己的德性了解得再清楚不过,要说给自己的话,无非也就那么几句那么几种,他想,既然如此,他干脆对十年之后的喻文州讲几句话好了。

那时候的喻文州会是什么样子呢?会不会已经写出了让所有人都称赞的大型交响曲,会不会他们已经在世界上最好的乐团一起合作过了呢?

“所以我临时改了主意,干脆录一个音,送给十年后的你好了。我猜那时候你应该已经成了世界上很优秀的青年作曲家,我们就像之前说好的那样,我能和世界一流的乐团合作录音开演奏会,你来指导我们排练你写的让所有人都称赞的交响曲。啊,以前我是不是还说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你要请我吃饭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开始盘算,要让喻文州请客吃什么的问题,午后的琴房没有开灯阳光也依然充足,丝丝缕缕光线照进来,甚至能清晰地看到空气中漂浮的细微灰尘,像是琴弓压过时飞扬起的松香粉末。房间的角落里静静地堆着几个备用的谱架,右边的墙上悬挂着海顿的画像,他透过画像外的玻璃罩子与祖师爷对视了一会儿,又继续说了下去。

“但是我相信这十年之内,我们大概也会继续遇到很多别的事情,肯定会有好的也有不好的,即使在以前,我也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什么一帆风顺的人生,那样的生活即使给我我也不想要。虽然我并不相信只有痛苦才能诞生最伟大的音乐,但是大概如果没有经过什么挫折,也是不能成为好的演奏家的吧。”

“可是如果是和你一起的话,我觉得连那些倒霉的事儿,或许都会变得值得纪念,甚至有一点儿不同寻常的意义。”

他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未来会发生什么,但所幸这一切他都不能预知,也就因此保留了那一份独属于未来才有的新鲜感与未知性,将来的路还十分漫长,还有许许多多未知的领域等待他们去探索,也还有许许多多的奇迹等着他们去创造。

而他唯一能够确定,并对此深信不疑的事情,却只有一件。它在那浩瀚如同宇宙星辰一般的未知面前,简直细微得如同沧海一粟,可是却因为有它的存在,让他能够在这样一个尚且青葱的年纪,说出这样肯定的话来。

他确信他们会一直在一起,会一起经历过无数大大小小的荣耀与挫折,会在数不清的溃败与胜利中继续成长,哪怕他们要走的并不是同一条道路,或许从今往后他们都再没有机会同台演出,但是他坚信,等他们有资格推开那扇尘封已久,通往最高殿堂的大门的时候,他们一定会是在一起的。

在音乐家的世界里,永远都应该洋溢着对未来坚定的信念与对自然永恒的谦卑——而现在他们已经有幸站在了无数巨人的肩膀之上,那么还有什么值得犹豫,值得驻足,值得他们止步不前的呢?

这四年他自觉过得非常充实,他敢拍着那些被标注过无数次,因为时常翻阅而变得老旧的乐谱,和从没有剩下过一分一秒多余时长的琴房卡,说一句自己无愧于心,而他也知道,喻文州也是同样。

“咳,说了那么多正经的,下面我来许个愿吧。我想想啊……我希望等我们头发白的像巴赫他老人家的假发套一样的时候,我们还是在一起的。那时候我老得再也没有力气演完一整场的协奏曲,你嘛,大概是得带着老花镜才看得清钢琴上的乐谱……我们各自带几个学生,闲的没事儿了,我还能给你拉一首比现在估计会慢很多很多的《无穷动》,你可以拿着手表计时,笑话我拉得太慢,我笑你眼睛花的谱子都写不整齐……”

“对了还有!那时候我们的名字会一起写进学校的校史和现代的音乐史里,成为‘与琴房楼一起毕业的一代’里最杰出的作曲家与演奏家,你觉得这个名号怎么样?够不够拉风?哈哈,到时候肯定会有许多学校的后辈拿我们当做榜样,以要超越我们为目标,我猜以学校的德性,大概还会把我们的照片贴在主楼前面的名人校友榜里,不过那时候说不定主楼也会因为时间太久,翻新重建也说不定……唉,我希望他们如果要贴的话,能贴一张我看起来帅一点的照片,不要贴我入学那会儿在学校照的那个证件照啊。”

这么说着,好像他已经能够在这个午后的琴房教室,真真切切地看到那个几十年后的他们俩,他们会一直携手走过这大半生的风风雨雨,未来的路曲曲折折,遥远得像是要绵延到天边去,可是他们却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分开。

他深吸一口气,最后问道:“哎说真的,你不考虑考虑带着假发套拍毕业照吗喻文州?”

这个问题录音笔自然没有办法回答他,他自己说完就笑了起来,又一阵风吹来,掀动了浅色的窗帘,外面的树枝随风而动,将一片片颤抖的光斑落了进来。

过去固然值得怀念和铭记,但是那些未来,他脑海中能想象,想达到的未来,却只有勇敢迈出下一步的脚步才能慢慢到达。他觉得没有什么可说的了,过去的一切他们已经全心全力地交付了心血与汗水,而将来的路——自然是要交给那存在着无限可能与希望的明天。

他把录音笔从钢琴上拿起来,最后总结道:“那么,喻文州同学,我们……十年之后再见。”

琴房里只有风吹动窗帘的声音与窗外远远的欢笑声,而说完这句再见,他为自己的有情趣与文采得意的时间都还没超过一分钟,手机就很没情调地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听见那个刚刚还说着十年之后再见的人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了过来。

“还在琴房吗?”喻文州作为作曲系今年最优秀的毕业生之一,最近一直都忙得不可开交,临近毕业了都还得抽出时间去参加他们系每年都有的优秀毕业生经验交流会,这会儿应该才从会场出来,黄少天回答:“对啊我在琴房楼,跟我的旧爱告别呢,心情简直要沉重死,哎你说学校这天杀的,它就不能晚一点儿再拆吗?哪怕等我们走了之后再通知呢!”

“心情很沉重呀?那你到窗户边,往下看看。”喻文州骑着黄少天的自行车停在琴房楼下,怀里抱着刚刚领到的学士服,一手拿着电话笑道,“见到你的新欢就不沉重了。”

说完他抬头往琴房楼上看过去,三楼的教室里探出个脑袋来,黄少天看到楼下的他,大声地笑了出来,喻文州冲他招招手,示意他下来。

“别伤感了,快下来吧。”电话里又传出来那人带着调侃笑意的声音。

风吹起他的头发和衣角,那个人在夏日灿烂的阳光下,远远地朝他望过来,黄少天觉得那笑容像是直直地照进了自己心底,一片的温暖又柔软。

于是他站在门口,最后一次看了眼这曾经陪伴他度过许多时间的琴房,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那些过去的记忆就此存档一样,随即干脆利落地背起琴盒,揣着那份十年之后的礼物锁了门,将那些往事就此封存,非常痛快地就和他的“旧爱”告别,跑去找他的“新欢”了。

因为最近的事情一直繁多,喻文州就从黄少天那儿借来了他已经很久没有用过的自行车,这车子几经大雨暴雪风吹日晒,却依旧顽强地生存了下来,在楼下那一排有的被偷了车座,有的瘪了车胎的同行中显得格外独树一帜。

“拍毕业照是几点?好像还早吧?”黄少天从他手里把两个人的学士服接了过来。

“嗯,我刚过来的时候还看到那边好像还在搭架子……应该还是得再折腾一会儿。”喻文州回答,“你们弦乐系的毕业纪念就是那个十年后的录音吗?你录好了没?”

黄少天握紧了口袋里的录音笔,笑着回答:“好了啊,等十年后我邀请你和我一起听,怎么样?”

“好啊,不过我希望少天你至少有点创意,没有拉一首无穷动来和十年后的自己比哪一个更快一点……”喻文州眨眨眼,“这么说还是我们系比较务实,毕业礼物现在就拿到手里了。”

“你们的是什么?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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