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张点头,“是。白小姐。”
小张弯下腰抱起胭脂,胭脂也温驯的让他抱着,兰容止看着,想说什么,又咬了咬唇,终究是无言。
作者有话要说:飞刀~飞刀~又见飞刀~俺是李寻欢~
☆、两处沉吟各自知
仓库里灯白如昼,外间的天色却早已暗淡下来了,薄薄的一层灰蒙住了天空,天空低得像要倒塌似的,远处好像已经碰着了地面,倾斜正向这边蔓延,空旷潮湿的码头并没有因为这意外的来客而显得热闹起来,这寂静冬日里,它的伙伴只有猎猎作响的海风和不断的拍着堤岸的海浪,这星星点点的人影,不过是孤寂的点缀,他们来得突然,消失得也利索,它注定了永远孤独的矗立在这里,沉默无言的看着人们来或去,快乐或者不幸。
兰容止走在前,海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和扬起她的外套,胭脂实在累了,困而冷,软绵绵的蜷缩在小张怀里,一阵强劲的海风袭来,不由得瑟缩,往张峰怀里更靠近了点,张峰便掖了掖外套挡住她,兰容止忽然回过头来,海风吹起了大片的发丝遮住了她的脸庞,看不清神色,只见一双眼竟似有哀伤之意,胭脂心里打了个突,只觉得大脑里的血液一下子都凝固了,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只是努力的睁大了眼睛想看过清楚,可那不过一瞬间的事情,兰容止很快的又回过头去了——
车停在仓库门前稍对开的位置,保镖们排列严密有致,司机看见她,便赶紧打开了车门,兰容止却没上车,她走到了堤岸的栏杆前,站定,好一会,又回过头来,朝胭脂招了招手,小张便把胭脂抱了过去,兰容止微微的侧过身来,看着胭脂微笑,看见她一副很冷的样子,便把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盖在她身上,把胭脂遮盖得只露出一张雪白的小脸,胭脂摇头,不要,兰容止似没看见,跟上来的保镖很自动自觉的除下了身上的外套放在她肩上保暖,兰容止莫名的说了一句话,胭脂,我一直觉得你是无人可比的漂亮,就算此刻,我也是那样认为——安静的神色,难以揣测的心意,在这种时刻,这句话,总显得格外的沉重和有分量,胭脂呆住,她不知道兰容止为什么说这句话,说这句话又有什么特别意思,只觉得心一下子不安和乱起来,愣愣的看着兰容止无言以对;兰容止却没有解释,浅笑着问,胭脂,你有看过海吗?
胭脂摇了摇头,她生长在内陆,还是山上,连大一点的河都没见过,只见过小溪和潭水;兰容止面向大海,胭脂挪了挪,挨着保镖胸膛也看过去,大海无边,烟波渺渺,在这暮色时分,已经看不清出它的全貌了,只暗暗的一片沉,由远及近,仿佛是一个恩惠,略略的展现了它的一角,水呈现一种墨色的暗,近处的稍显浑浊,不停的嘶鸣着拍击着岸边的巨大石块,翻起一股股白浪又纷飞碎落,似双方在激战,进攻和坚守,没有输赢,彼此却固执的不肯妥协退让!
兰容止说,声音低低的,若不细听,就要吹散在风里了,“现在的海不好看,可惜那时候....我没有时间....秋天的海最漂亮了,一片澄清,还有大大的月亮....”
胭脂忍不住问,“海上生明月么?”
兰容止怃然,又低笑,“是啊,海上生明月!”可惜,没有那个“此时”!心头感概万千,竟全无喜悦!
人生之事,总是难测!
胭脂嘴巴一张,差点想说那秋天的时候我们来看吧,想到了什么,又黯然的住嘴,心头不禁惘然,她曾经因为兰容止说她死掉也没关系而难过得半死,然后在兰容止强逼她“必须这样做”的时候下定了决心要离开她,可是现在,她不知道了,心在犹豫和恍惚,那么多的不舍,我那么喜欢你....
尽管你不屑一顾!
心如大海般的暗沉下来,兰容止对巴黑说的那些话又恶魔般的在耳边响起,一句句,凌迟着心,那么冷酷无情的话,她还能若无其事的笑着说出来,我死掉了真的没关系吗?我死掉了你不会难过吗?价值又是什么?钱吗?我没有钱,可是我陪着你,那样还不够吗?如果不喜欢我,现在又表现出一副难过的样子这是为什么?又要骗我了吗?眼睛又讨厌的泛酸,胭脂难过的闭上了眼睛,我不哭我不哭!爷爷说,做人要坚强!
“胭脂....你睡着了吗?”
“没!”胭脂张开眼睛,兰容止漂亮的带着温柔笑意的脸皮雾化了似的映入眸子,她看着她诧异的略略扬了扬眉,雪白修长涂抹着艳红指甲油的手伸了过来,“怎么又哭了?没事了啊!”
她头一偏,避开了那只伸过来要抹上她滑落泪珠的手;那只手就略显孤单的停滞在半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落在了盖住她的衣衫上,拉了拉,依旧是温声细气,“一天没吃东西,饿了么?”
胭脂心里感觉对不起她,莫名的自己先难受开去了,嘴巴很老实,“嗯!饿了!”
兰容止“嗤”的笑起来,“那我们就快回去吧!他们怕也是没准备东西,要不然,我们路上买些吃的,先给你垫垫饥,晚上再吃大餐!”
“不用!”
“那就先忍一会,到家了再吃!”兰容止温柔的凝视着胭脂,胭脂在这种仿佛能拧出水的温柔目光里莫名的涨红了脸,她不自在的往小张怀里蹭了蹭,就是不敢对视,连感受也不敢,兰容止说那我们回去吧,转过身,朝轿车走去,刚弯□要钻进去,忽地又直起腰,轻轻的说,坐车回去太麻烦了,我们搭直升机回去吧!那样比较快!她又招手叫过一个手下,问他直升机回去了没,手下说,没,还在上面!张大先生说大小姐指不定要用,没让它回去。
“叫他下来。”
“是!”手下拿着卫星电话一阵沟通,不多久,一台小型直升机从天而降,因为这里没有着陆的地方,又坐车到了稍远一处较大的平台,胭脂、兰容止和小张三人上了飞机,飞机渐渐的升起,越来越高,穿过黑压压的海面,腾空而去,胭脂从上机开始,就挨着窗户往外看,兰容止知道她不愿意理自己,想起她以前对着自己吱吱歪歪的说过不停,对比起此时此刻的冷清安静,真是别有滋味在心头——被人冷落无视的滋味!
胭脂忽然回过头来,“那些人....你会杀了他们吗?”
兰容止惊愕,“我不处理那样的事!”
“可是,只要你一句话——他们都听你的,不是吗?”
兰容止沉默,的确,只要她一句话,可是,她却不愿意放了这句话,有很多事情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的,里面牵涉到很多东西,利益纠纷复仇....那是她的小脑袋永远弄不清也搞不懂的事情!半晌,她缓缓的开口,“是不是我说‘不’,你又要生气了?你生我气,对吧?你气我要你打那个女孩子,你气我破坏你的人生信条,你觉得我不讲理、不是好人,对不?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可以拒绝的,你坚持你的,我也拿你无可奈何,不是吗?”
胭脂也是沉默半晌,“很久以前,爷爷给我讲过一个故事,那个故事,我不知道结尾,因为爷爷讲到一半,就和砍柴下山的刘伯伯杀棋去了,后来他也没给我讲,我也忘记了问他。你要我一定要打那女孩子耳光才肯放过她的时候,我又想起了这个故事。故事是说一个很有钱的大官宴请了很多官员权贵,他让他府上很漂亮的女孩子出来劝酒,他下了命令,谁若不能劝客人喝下酒,就要杀了谁,可是有一个很臭脾气的官员,无论那个劝酒的美人怎么劝,他就是不喝,那个大官就让人把那个美女拖出去斩了,再换了一个美女,可是那个官员还是无动于衷,于是又杀了一个美女,再换别的劝....我一直在想,那个无论如何也不肯喝酒的官员太可怕了,不过举手之劳不过就喝一杯,就算不能喝,假意喝一口也好啊,为什么就那么牛脾气的坚持害别人丢了性命呢?是为了所谓的原则么?可是原则不是用来维护尊严和生命的吗?为了所谓的原则,而害了别人的性命,那样的东西....还叫原则么?这样的原则....谁还能坚持下去?我能坚持不打她一巴掌,然后让你杀了她吗?我才不要做那种可怕的事,我才不是那样的人!我不是!爷爷说,爷爷说....”后面的声音,已经哽咽了。
“那你是说我可怕吗?动不动的,就要人性命——”熟悉的、让人怀念的啰嗦,还有那薄弱的呜咽,都让人气不起来。兰容止只感到一种仿似窗外暮色的灰!
胭脂没说话。有时候,沉默等于默认。兰容止却没了计较的心情,也不会如以前那般的气得跳脚,只是心头的灰渐渐的浓郁起来,也许会积聚成一团黑色的云,刮风下雨,只是此刻是安静,绵绵的,软软的,什么都像打到了棉花堆,没了脾气——
“记得吗?很久以前,你和我讨论过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的话题,那么,他们绑架你、殴打你、勒索我,还意图对我不轨,他们是好人呢还是坏人?好人坏人是个怎么的界限和区别?世界难道就只有黑白?我不过是反击,难道我就是坏人了?他们这样那样对你还情有可原,而我,摊到了我身上,就是可怕了?胭脂,难道世界就只有黑白?就没有别的颜色了吗?可怕,胭脂,你竟然觉得我可怕了,这才是真正可怕的事,你知道吗?”
兰容止的声音平缓沉稳,没有一丝起伏,却压得胭脂抬不起了头,许久,胭脂才艰难的开口,“我不知道。学校里很多同学背地里都叫我‘土包子’,因为我什么都不懂,可是,不好的事情,就是叫人心里不舒服”
不好的事情,就是叫人心里不舒服!兰容止几乎要笑出来了,呵,这真是一句朴实的话,不好的事情,就是叫人心里不舒服吗?胭脂,我让你心里不舒服了吗?可是你呢?你何尝不是叫我心里不舒服?也许比你的不舒服更不舒服!
“胭脂....”
“如果有一天,别人用枪逼着你,逼着你废掉我一只手、一条腿或是什么地方才肯饶我不死,你会像今天那样听话的、觉得只要可以救命就算我没了一只手一条腿或是什么地方也没所谓么?你会那样做么?”
胭脂惶然的抬眼看她,这样的事情,她想都没想过,兰容止,不是有很多人保护她么?怎么可能会发生那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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