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沈梦溪便下葬了,天气并不十分好,零星下了些小雨,染上衣裳,更觉凄清。
沈家兄妹几人在父亲新坟前跪下,皆黯然泣下。
管家忠伯也跪在身后,忍不住抹了眼泪。
沈新辞被沈召南抱在怀中,紧紧裹了披风小帽,仍是睡着。
她如此年幼,尚不知人世悲哀,梦中犹有甜美容颜。
不多时,沈新辞似是被哥哥姐姐们的哭声惊得醒了,睁开了眼睛。
那瞳眸琉璃纯黑,清澈如溪,说不出的天真漂亮。
似是见了大哥的泪,沈新辞眼里流露出好奇的神色来,而后忽的伸出柔软的小手,笨拙地去摸大哥脸上的泪。
嘴里“咿咿呀呀”,音色稚嫩好听,却说不出话来。
脸上传来温热的触感,怀里娇弱的小小身子不时扭动,沈召南低下头,心中顿觉酸楚。
他轻轻握住了小妹妹的手,抱得紧了些,缓缓擦干了落在妹妹脸上的泪。
待父亲后事料理完,过得半月,便是秋试了。
沈召南独自站在书房良久,不断摩挲着自己的秋水剑,眼底神色微微怅惘寂寥。不知过了多久,他终是将宝剑盛于匣中。
明日秋试,他须好好准备。
过去的,失去的,错过的,都是美景,但已是旧日风景了。
他再不得任性而行,随心所欲。
沈家原就是书香世家,沈召南自幼文武并举,文才亦是出众。秋试并不让他担忧,几场下来,他倒是比旁人,多了十分的沉稳。
爹在世时,原就喜欢督促他念书。光耀门楣倒是其次,爹只是文人心性,不希望他做个不识风雅的莽夫罢了。
“大公子。”
沈召南抬起头,手中的书未曾放下,只温声道:“忠伯,有事么?”
秋试已过,他心中自有分寸,来年便是省试,大意不得。
他纵是天资过人,也须倍加勤奋方可。
沈忠有些为难的神色,还是道:“是这样的,大公子,嘉庆坊的路掌柜,他夫人忽得恶疾,他今日匆匆赶回老家了。可是明日与客人约了商谈一笔生意,那客人来自江南,不能多等,你看这……”
“无妨,明日我去便是了。”沈召南放下书,“忠伯,你把要用的东西拿来我看看,不必担心。”
沈忠应了,递上一叠信笺,便告退了。
沈召南接过一看,原来是一件唐三彩的交易。
嘉庆坊是沈家祖传的铺子,到如今沈召南这辈,已是第三代了,做的便是古玩玉器之类的物件买卖。
说到底,亦是先人的兴趣所在。
如今爹不在了,这嘉庆坊许是要成为他兄妹几人的生计了。
与人约在丰乐楼相见,第二日待用了早膳,看了一会儿《诗经》,时辰也差不多了,沈召南方起身准备出门。
已是十月,时近深秋,天愈发寒了,沈新辞的身子受不得这寒气,不时病痛难言,便哭闹不止。
今日又是这般,也不知怎的,一离了沈召南,沈新辞便不肯安生。
这孩子,着实是粘人。
奶娘十分无奈,沈召南抱着妹妹哄了片刻,见时辰不早了,索性带着沈新辞一道出门,先去往嘉庆坊。
到了铺子,让伙计小时拿了锦盒,装好了那尊玉女吹笙唐三彩之后,沈召南便带着他朝丰乐楼走去。
那酒楼据嘉庆坊颇近,不过盏茶功夫的路程。
丰乐楼。
二楼的雅间里,锦袍玉带的客人掀帘而入,见着那青衫少年怀中抱着个孩子,不由面露讶然之色。
待到了近前坐下,那江南来的客人便对伙计小时问道:“这二位是……”
小时忙笑道:“这是咱们嘉庆坊的东家,沈公子,那位是四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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