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凶吗?”杨一鸣问。
“看起来挺凶的,”丁子木仔细想了想了说,“但是吧,他那种凶不会让你害怕,反而会让你觉得他是个特好的人。就像,嗯,哥哥那样,平时烦你烦得不行,可要有人敢欺负你,他能一边骂你窝囊废物点心渣一边把那人活活打死,完了之后还得指着你鼻尖骂,‘你这种废物被人打死都活该’。”
杨一鸣抽抽嘴角,这描述得已经不能更生动形象了。
“你喜欢他吗?”杨一鸣问。
“喜欢!”丁子木点点头,压不住的笑,“那个瞬间就感觉自己有亲人了。”
“我不算你亲人?”杨一鸣嘴上一瓢,顺出这么一句来,等顺完了才发现这问题问得太暧昧了而且还有种……酸溜溜的味道。
丁子木又想起自己那个甜点店梦境,想起那个坐在阳光里看书的杨一鸣,就好像现在这样。窗外的暖阳笼着他,给他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儿,他就这么坐在那里,在自己伸手可及的范围内,“您跟他们不一样。”
杨一鸣问完就后悔,所以非常希望丁子木能假装没听到或者打个哈哈就糊弄过去,可听到这么严肃的一个回答后倒心痒难耐了:“怎么不一样?”
“您……您是老师。”丁子木纠结半天说出这么一句。
杨一鸣生无可恋地想:不用提醒我,我知道自己是老师,为人师表,学高为师身正为范,嗯,身正!身正!正!
于是杨一鸣端起非常“正人君子”的做派说:“我们接着说,大丁。”
“哦哦,”提到大丁,丁子木又乐开了,“大丁帮我说话来着。”
“他说什么了?”
“郑哥说你……”丁子木顿了一下,降低了声音说,“说你在骗我,你把我卖了我还给你数钱呢,然后大丁就说我活该,他说‘让他被骗一次他就长记性了’。”丁子木想起大丁的口吻,带着点儿笑意说,“他其实挺好的。”
“保护了你那么久,是很好。”
“杨老师,我以后还能见到他吗?”丁子木问。
“如果他愿意你就能见到他。”杨一鸣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儿心酸,他知道大丁其实并不愿意见丁子木,如果可能也不希望丁子木回来。他之所以会帮丁子木,只是因为自己想让丁子木回来。杨一鸣觉得自己是个挺残忍的人,他低头看看掌心里的手机,苦笑一声,终于明白为什么禁止咨询师跟病人产生情感纠葛了。
“是吗?”丁子木想了想说,“如果下次见到他,我一定要跟他说谢谢。”
杨一鸣叹口气,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
“丁子木,你的故事讲完了,我这里还有个补充版你要不要听?”杨一鸣给自己鼓鼓劲儿,然后说。
“要。”丁子木的眼睛里满是希望,“有人告诉您了吗,徐霖还是大丁?”
杨一鸣把手摊开,掌心上有一台手机:“是徐霖,他说了当年的事儿,我不知道你想不想听。”
“想!”
杨一鸣把手指蜷起来,攥着手机说:“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不是什么愉快的事儿,比挨打和吊死小狗可怕得多。”
丁子木笑了一下,不是那种苦笑或者无可奈何的强颜欢笑,而是一种风过冰融的笑,淡淡的,有些寒意但是充满生机和希望:
“是性侵吗?我猜到了,那些书不是白看的。但是已经发生了的事儿,害怕也没用了不是吗?再说,补上那一块我就能知道所有的事情了,您说过,等我知道所有的事情之后我就可以慢慢好起来了。”
于是,杨一鸣果断地按下了播放键。
从徐霖地一声抽噎钻进耳朵起,丁子木就被铺天盖地的记忆碎片包围了,一帧帧的画面,一声声的尖叫,还有那种腥臭粘腻的触感以及抽打在自己身上的疼痛,伴随着徐霖的哭泣汹涌而来。他觉得自己被抛进了一个异次元空间,扭曲而凌乱,身不由己地被撞击和拉扯,在剧烈的头痛中,他有种被充满的感觉,压抑在心里的一种窒闷在消散。
剧痛之后,竟然莫名的很踏实。
***
杨一鸣觉得当初徐霖说了很长时间,可实际上播放起来却很短,短到他还来不及考虑清楚要怎么安抚丁子木,录音就结束了。
房间里一片死寂,杨一鸣看着丁子木的脸色渐渐苍白,额角迸出细密的汗珠,又看着那些汗珠慢慢消失,苍白的脸色慢慢好转。终于,丁子木轻轻侧了侧头,问道:“大丁把徐霖带到哪里去了?”
“呃……我不知道。”杨一鸣愣了一下,实事求是地说,他从来没有想过在那个不存在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可丁子木在这种时候竟然会想起这么一个问题来。
丁子木看看杨一鸣,勉强地扯扯嘴角说:“杨老师我没事,真的,其实……其实比我想得要好多了。”
杨一鸣挑挑眉。
“我看那些书里写的……反正吧,我一开始还以为……那个丁奎强一直说我不是他生的。”
杨一鸣听懂了他的意思:“你还……还真是挺会自我安慰的。”
“真的,”丁子木郑重地说,“很多案例都是这样的,《二十四重人格》里写的那个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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