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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家没了女人,那还叫家么?只留你爸和你弟在家,我不放心。你爸在哪,我就在哪。这辈子,我哪也不去!”

母亲下了山,一个人在前面踽踽独行。五十不到的女人,已然两鬓斑白,身子也渐显佝偻。时光呀,你带走了一个青女人的青春年华,却留给她这么沉重的背影。

李翔宇坐在刘磊母亲的坟前,痛哭起来。我不知道她是为黄泉之下的那个干娘而哭,还为踽踽独行的那个母亲而哀怜。他哭得这么伤心,如同一个孩子。

晚上,爸爸回来了。我们三人像男子汉一样喝着酒,豪气干云。

“阿鸿,叔叔敬你一杯!”爸爸突然给我斟上一杯,说要敬我,我有些诚惶诚恐,忙恭恭敬敬地接着,“我家翔宇从没带过朋友回家,你是第一个。在他心中,你肯定是最重要的朋友。这孩子,一个人在广州读书,这山高水远的,我们也管不到。你在广州土生土长——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作为本地人,你应该还算有些能力的。万一这小子有些麻烦,希望你能好好照顾他。叔在这里拜托你了!”说罢,一饮而尽。

我诚惶诚恐,忙一饮而尽,应道:“那是应该的,放心吧,叔!”

李翔宇似乎有些不服气,自斟自饮了一杯,怨道:“爸,这是哪跟哪呀!我比他老道多了,我照顾他还差不多!”

“傲气!”爸爸好像有些喝高了,吹胡子瞪眼,“你这一身傲气,该改一改了!那肚量还不够,计较什么呀?委屈也好,不满也罢,欣喜也好,痛苦也罢,都给我收起来。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深沉,这叫稳重!喜怒哀乐形于色的人,是不会有出息的!瞧瞧你那沉不住气的样子!小子,人生的学问深着呢,你就慢慢学吧!”

“叔,翔宇说得没错,平时就是他照顾我!你放心,他在广州挺好的,你不必担心!倒是你和阿姨,他挺不放心的。”

“你们明天还要坐车回广州,酒就喝到这,去歇息吧!”

洗漱完毕,回到卧房,我忙将房门栓住,将李翔宇一把推倒在床,一个“饿虎扑食”,压了过去。我趴在他身上,得意地笑着:“宝贝,我这可是领了圣旨,你以后可要听我的!如果你不听我的,我可要向爸爸告状了!”

“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他一个翻身,将我压在身上,手却开始在我身上四处游走,“这年头只有夫唱妇随,没有妇唱夫随。老婆,夫为妻纲,这是中国几千年的传统文化,你还是得听我的!”

“不行!凭什么我每次都在下?这次我要反攻!”我挣扎着,试图制服李翔宇。

李翔宇一脸坏笑,双手紧握住我的手。他的力气极大,我这么高大的一个人,居然在他身下没有还手之力。他露出得意之色:“小子,想反攻我,你得先练几年!妞,陪爷亲热一个!”说罢,噘着他那性感的小嘴,朝我的脸逼了过来……

第四十七章涅磐谷

浸孕了一秋的风尖锐而冰冷,专挑那毛细孔拼了命地钻,隐隐生疼。晨雾迷蒙,与眉毛纠缠不清,结下一层薄冰。妈妈解下围巾,绕在李翔宇的脖子上,又在手上呵了口气,来回搓热,温了温李翔宇那冻得通红的小脸蛋。可是,她的手又红又肿,好似一块面包。

“爸,妈,别送了!”李翔宇接过父亲手上的行礼,和我一道上路。

我们在前面疾疾而行,爸妈在后面步履蹒跚。

我们行了很远,他们却一直在后面跟着。回头相望,他们越来越小,直到变成一个小黑点,但那小黑点却如同巍峨昆仑屹立在我心中。

离别是伤感的!

到了县城,我们联系了梁燕。她也准备今日回羊城。此时还早,于是李翔宇便决定带我去看看Y县的千年古刹灵龟峰。

在灵龟峰前,我们与梁燕汇合。一见到我们,她就欣喜地说:“原来你们也喜欢这呀,一会儿我带你们去看一个漂亮的地方!”

提及灵龟峰,李翔宇和梁燕甚是自豪,于是,我只好委屈一下,让他们暂时充当导游。

我们绕过一座小桥,便可望及寺庙的顶檐。沿道而行,拾阶而上,没多久便可看到山门,上面题有”灵峰宝刹”几个大字。灵峰是峰名,这虽然是一座不起眼的小山峰,但却因山奇、水秀、洲平、林幽、寺深而闻名,当然,作为现代人,这些是无从体会的了,因为过度改造,已经夫去了原来的相貌。

此峰临水而立,一峰独秀,与之相对应是白茅洲,因为白茅洲状若龟,踞于峰下,宛若灵龟出穴,踞水上游,”灵龟峰”便因此而得名。”灵龟寺”便建于此峰之上,是一座尼姑庵,始建于唐代,经过千年风霜,也经历过炮火硝烟,几经修葺,流传至今,香烟缭绕。

当然,让这座山峰具有文化内涵的,那当属明代名士陈之丕不让了,因为他在这里写下了一幅能够再现灵峰秀色的对子:灵龟峰,峰上生枫,风吹枫动峰不动;白茅洲,洲中行舟,州推舟行洲不行。说到陈之丕,李翔宇的眼神中露出一艳羡,毕竟是学文学的,有一种文学情怀。

沿山门而下,重回水泥小道,沿道而行,可绕到寺庙的后院,那里有一座小凉亭。古色古香的小凉亭坐落在山谷之中,左边是灵龟寺,右边是另一坐小山,它就像一个天平,平衡着两端。右边的小山已经修有水泥台阶,沿阶而上,走到山腰,便可看到有一条小径通往悬崖。崖边有一块深嵌山中的大石块,石头被磨平,前面供着旺盛的香火,据说是”石公”,每年都有许多香客把自己刚出生的孩子的生辰八字写在红纸上,寄存在”石公”这里,以保其根基稳固。

“这里是石公,我在这里寄过名,认这块石头做过干爹!”李翔宇指了指眼前的石块。

“是吗?我也是哟!”梁燕因这种不谋而合而兴奋得直跳了起来。

我双手合十,顶礼膜拜。对于李翔宇,这块石头也许有与众不同的深刻含义吧。他能这样顺利的长大成人,不知是不是真的有赖这位”干爹”的庇佑,但你能想到的是二十一年前,有一对夫妇,在家里点过香火,请过宗亲神灵后,郑重地用红纸记下了一个生辰八字,然后远行至此,鸣放鞭炮,虔诚跪拜,寄生辰八字于此,以祈求神佑幼子的情景吗?

此刻的李翔宇热泪盈眶,他轻轻地跪在这位”义父”面前,叩首。他小心的念着什么,我靠近细听,才发觉他原来是在为父母祈寿。这种石头据说能让小孩易养成人,却不知是否能保老人长寿!虽然他不能把父母的生辰八字寄存于此,虽然这里也并不适合为父母祈福,但那一片赤诚之心,我相信天可怜见!

就这样,他陪伴了父亲一阵,说了些自己的苦恼,他不知道这位父亲是否能够听得真切,是否能够帮助他把这些苦恼全忘掉。但他知道,有个地方是能让他忘掉烦恼的:忘忧谷。

他说,忘忧谷是他自己取的,是他上高中的时候发现的一处极其隐秘的地方。原来他高中是在一中就读的,那是相当有名气的一所学校,只可惜后来因为早恋的事,心神不宁,成绩一路下滑,这才被莫名地“发落”到了羊城这么一所名不见经传的学校。

从峰顶慢慢地往下走,走到半山腰,那有一片竹林,穿过竹林便可到临江的山脚边,但山脚却是一堆荆棘。读高中的时候,因为很好奇外面的世界,于是便慢慢地拨开荆棘,开拓小径,经过几日的努力,终于开辟了一条小径,当然,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因为荆棘外面是几块巨石,巨石旁边还零散着许多乱石。坐在巨石上,可聆听河水击打石头的声音;可以看生长在悬崖边的苍松将身子探入河水上空,摇摇欲坠却又稳健如盘的样子;可看水中船只捞打沙石的繁忙景象;可以静静地闭上眼睛,听风从耳边吹过……在这样的环境下,人的心也随之舒畅,连烦恼都会暂时淡忘。

李翔宇走到荆棘从处,轻轻地拨开虚掩的杂木和荆棘。明明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但他拨弄起来却似乎并不难,荆棘完全没有长密的迹象,他有些疑惑,难道在他之后,还有别人发现了这块风水宝地?

梁燕仅随其后!一路上,她都有说有笑,可是一来到这,她却变得沉默寡言,好似被点了哑穴一般。她坐在一块巨石之上,索性脱了鞋子,将脚荡入水中。江风吹过,轻轻地撩起她那头秀发,再轻轻地坠落,仿佛刻意挑逗。

我用手拨了拨江水,冰凉沁骨,不禁诧异:“已经深秋,这水那么冰,梁燕,你不冷么?”

“坐在这里听江水击石的声音,算不算一种享受?”她没有回答,也未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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