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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秦捋起袖子来看了看,笑道:“早就好了,就是这道,还没消。”刚要把袖子放下,手臂就被人夺了去,指尖慢慢地划过那道一寸来长的疤,放开手时,没有血色的手腕上多了一抹淡粉的指痕。“我的手总是特别凉。”顾秦微笑着看向上空掠过的一群鸽子,“现在比以前好多了。”然后闲闲地移开了架在船舷上的手腕,柔软沉重的衣料垂下来,覆盖了那片雪白,一如当年,倾城公子精致的随意。

“如玉说,你去过一次惊鸿舫……”倾覆的星光中,甲板上只剩下这两个人,并肩而立。“嗯,去看看他们,”裹在裘皮斗篷里的人声音低沉却不减独特的清朗,“我的师弟们。”

在赵临面前编得几乎可以用一派胡言来形容的“想当年”,在这样的环境下讲述出来,却恢复了正史的面貌。顾秦总结说,秦淮河不认人,只认本事。

颜如玉,再修炼几年,便是另一个顾倾城。

“你变了很多。”夏荆真心实意地叹道,不带夸赞,也不带惋惜,只是感慨,这一年,这个人经历的掀不起旁人分毫波澜的惊天动地,在他身上留下了很复杂的痕迹。身边的人淡淡一叹,转过身来,笑道:“你打翻过我一盏茶,今晚补上。”

说着就晃进了船舱,翻拣出一个小小的锡罐,掂了掂,再出去提来一壶开水,又摸出两个小杯子来,摇头道:“太简陋了。”然后横拖来一条矮桌,铺陈了垫子,手臂轻舒,笑道:“坐。”

夏荆依言落座,看了看曾经的倾城公子,低头想了想,笑了笑,又摇了摇头。

倾城公子的手不像顾秦这般骨节分明,手背上亦不会有淡淡的青筋。夏荆敲了敲桌面,批评道:“你的手。”顾秦眼风横扫,道:“搬东西练出来的。”说着,稳稳递过茶杯,搁下时突然手抖,放松了手指。瓷器和瓷器磕碰出浅浅的笑声,脆脆的一响,一如当年。抱着他闯进画堂春的人,就是这样,打破了他的思念。

“重新来过,这不合格。”夏荆双臂一抱,用下巴示意顾倾城。对面的人微露尴尬之色,随即又是微笑,垂着眼睛,托起另一杯茶,送了过去。正要放下,夏荆突然探身抄过,不顾对方本能地施力争夺,再伸过一只手去扶住杯盏,捂着,极慢极慢地落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我没有那个本事,只能这样。”

“吃茶。”勉强了笑颜,却再也想不起怎样在眼波中流转妩媚,连自己都能觉察到面部不自然的扭曲。

顾倾城也经常笑,有时候笑得情真意切,有时候却只是习惯性地舒开唇角,被碎瓷片划得鲜血淋漓时,目光都涣散了,还在笑,笑容依然倾国倾城。可是顾秦这般勉强的笑颜却是说不出的别扭。夏荆想起了小时候家里赶走的那个丫头,明明都快晕倒,还要笑着磕头,也是这样,浓重的焦虑和疲倦把笑容污染成了染坏的布帛。

沉默对望,人未走,茶已凉。

第二日清晨,夏荆刚踏上甲板,就看见船头一个浸透了阳光的白影,被风吹得飘飘欲仙。那人听见了身后的动静,转过身来,斜斜地靠住了船舷,笑道:“早。”夏荆点点头,也靠住了船舷,顺着白衣人的目光看去,天的尽头,江面已化为白雾,雾中几点帆影,正向着青碧的天空渐行渐远。船舷上尚凝着细细的露珠,一靠就是一个印子,靠上去的衣料明明濡湿了,触手却感觉不到水。晨风又细又凉,带着山野草木气息,教人神清气爽,只有早起的人才能领悟这种舒适。

早饭是船上做的,稀薄的粥和放不坏的咸菜。粥端来时已经不大热了,夏荆端过碗,一眼瞥见了顾秦微微发抖的手,再一眼,就对上了他绝望的目光。小耗子的眼中常常带着奇异的绝望,常人少有的末日狂欢。可是顾秦现在的绝望里全是伤痛,全是惊恐。待他颤着嘴唇喝完粥,一把抓过那双冰冷的手,再一想,脱下外套给他裹上,低声道:“我要交代你一些事,你记得住也要记住,记不住,也要记住。”

对方刚要点头,却突然起身,顺手拉起了自己,然后大摇大摆地晃出了门,全身都赖了过来。不由自主地伸手环住那副柔韧的腰身,怀里的人却冲着外头不知是谁轻佻暧昧地一笑,嘴角微动,送来发丝般细弱的一句——去我房间。

船上的人见多识广,无动于衷。

顾秦的房间在最上层,隔壁是个扬州漆商。浊世公子一手搂着他的宠儿,一手锁死了房门。邻居看了,笑了笑,体贴地下楼了。

“好了。什么事?”房门落锁之后才挣开来自顾自坐下的顾秦此刻才流露出不加掩饰的紧张。夏荆落座定神,缓缓开口道:

“对我叔叔,说实话;对旁人,能不开口就不要开口;如果有人审你,扛住了,说不知道,不记得。私设公堂,不会用太狠的手段,但那些言官极擅审讯,千万要小心他们套你的话。对了,你还记得是什么时候遇见……给你牌子的那个人的么?”

“十一月……初八,在你三天之前。”

“后来再没有见到?”

“没有。”

“好。”

说着就站了起来,在房里踱来踱去,看到顾秦疑惑的神情,只是摇头笑,听见顾秦低声嘀咕“你不会想说那个人来找我是你推荐的,把案子转嫁到自己头上吧”之后伸手拍了拍那个漂亮的小脑袋,大笑道:“哪有那么简单——我是说,我哪有那么笨。”

小耗子撇了撇嘴,似笑非笑,将叹未叹。

交代完了事情,正要出门,突然又转过身,扯散了顾秦的衣裳,顿了顿,低头咬了上去,松开时,雪白的颈子上多了一瓣鲜活的桃花,衣领合上,恰好半遮半掩。顾秦顺从地配合着,一脚踢散被子,甩在了地板上。房门开时,对门的漆商正走到楼梯底下,听见动静,不由得抬头望了一眼,高大俊美的陌生人正要下楼,旁边站着他的邻居,平日看不出来,竟是个蛇妖。

半掩了门,门里的风情却一览无余,大半个身子被门遮住的邻居弯了腰去捡什么,衣领全开,清清楚楚的一抹□落入旁人的眼睛。

“船载的金银,填不满的烟花债呐。”漆商摸了摸荷包,打消了和蛇妖打招呼交朋友的念头。

十多天的旅程,竟再无一人朝顾秦多看一眼,更不用说打听他的身份品格。

“委屈了你。”下船时,夏荆诚心诚意地向顾秦道歉,“让你演了回……”不知道该怎么说,夏荆暗叹,最近好像不太擅长说话了。

“小爷从良以前,可都是当真的。”顾秦哈哈一笑,挑衅地看着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人。

小耗子,你离开秦淮河太久,已经不会演戏了。你的焦虑全凝固在你眼睛里。

夏荆默默地背起包袱,示意顾秦,你先走。

深夜,初见倾城公子的首辅大人扎扎实实地惊艳了,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孩子,他的微笑让人想起金水桥畔的春柳。“你可认识陆子冈?”首辅终于意识到为什么会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那个匠人也有这样浅褐色的眼睛,一泓秋水,波澜不惊。

“也许见过,回大人。”顾秦紧张之下,声音有些发颤。

夏荆赶紧解释,谁得倾城一盏茶,是船主拿主意,顾倾城无权过问,也就不去过问了。

“那就是不认识了——荆儿,原来他姓顾,我刚才以为,他是陆先生的孩子。”

来自苏州的玉匠,绝技昆吾,一支水仙簪惊动九霄,自微雕百骏图后成为御用工匠,专治绝色。首辅只见过这个人一次,是在陪着小祖宗鉴赏他的麒麟佩时,记得那个匠人的眼睛格外清透,衬得人淡如晨雾。眼中带泪,不是福相,这样的人多半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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