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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信背着人快步往屋里走,头上汗津津地,边走边说:“我收了铺子出来,就看见小华跌跌撞撞地走过来,刚要跟他说话,他就倒了。我就赶紧叫他,也叫不醒,背到老钱家的药铺去看了看,说是急火攻心,给他吃了药丸子,说是一会就醒了。他小人家家的,有什么事弄到急火攻心啊?”

陶令荷也纳闷,但是也来不及说什么,赶忙着带着储信到了陶令华的屋里,放到床上躺着。

屋里太黑,只好点上油灯。

暗黄的灯光照的人的影子忽忽悠悠地在墙上晃动。

陶令荷把油灯移到床前的桌上,仔细看陶令华,摸他的额头,一边狐疑道:“今早出门还是好好的,说是和同学办文会去。怎么一天时间就这样了?”

储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个人猜疑了一会,只好放下,等着陶令华醒。等了一会,还是没醒。储信不好意思呆下去,就起身道:“陶妹子,我先回去,要是有什么事你叫我,我就在家呢。”

陶令荷担心兄弟,见储信说话,无心挽留,点点头送他出去了。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床上的人悠悠醒转,睁开了眼睛,昏暗灯光下,竟是一双水光潋滟的大眼睛,带着些水意,想是哭过。

陶令荷端着一碗水进来,见弟弟醒了,连忙抢上前扶住,担心地嗓子都有点哑了:“小华,你怎么了?”

陶令华摇摇头,撑起身子就着姐姐的手喝了一口水,才开口,喉咙像是堵着,声音很虚弱:“我没事,不过是摔了一跤。”顿了一下,扯出一个笑容问:“姐,我饿了,晚饭吃什么?”

陶令荷见他不说,只好回答:“我蒸了米饭,炒的油菜,还给你做的鸡蛋汤。”

陶令华笑容更大,嘻嘻地说:“我要吃两碗。”

“好好,我去盛饭,你坐着别动啊,在床上吃。”

吃完晚饭,见姐姐收拾了碗筷回去自己屋里在灯下刺绣,陶令华才把袖子里那封信拿出来放在火上细细烧了。

眼帘一合一开间,似乎已是平静如水。

看看外面夜色浓重,甩甩沉重的脑袋,拿书出来温习,就算不喜欢科考也得拼命考,总不能让穆启看轻了自己。

他不就是因为考中进士才弃了前情攀高枝去了么?

风是温的,院子里的草丛里有虫儿在鸣。偶然向窗外一望,窗下那棵碧桃枝叶浓密,可惜的是春已过,花已落,只剩零星几片残花在枝头。若是那伤春悲秋的人看了必定要作首诗儿词儿祭悼一下。

这棵树有多少年了?好像是自己的爹在自己五六岁的时候种的。孩童时就常在下面玩。每到春天就开了,招的一团团的蜂蝶在粉色云霞一样的花间缠绕。父亲还说,生自己的时候正好桃花开,自家又姓陶,所以才取“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意境,叫了陶令华这个名字,只是,是不是有点太秀气了?

想着爹以前抱着还是个娃娃的自己,站在桃树前笑的样子,陶令华也想笑,只是鼻子忽然酸了。

夜已深,无情无绪地洗漱了吹灯睡下,忽然想起穆启,心里又乱成一团麻。努力睁大眼睛,很想冷笑一下,最后却是冷哼了一声。

在这温暖的初夏之夜里,怀里却像抱着一块冰。

此时穆启在京城想是已经抱着娇妻翻云覆雨呢吧?明明是已经成婚,却写信骗自己耐心等待,很快就来接自己去京城。要不是听从京城回来的药材贩子钱十六说他已经攀上了工部尚书的千金,自己还蒙在鼓里呢!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人生两大乐事啊!

你不是说只爱恋我吗?你不是说要和我到天荒地老吗?怎么才一年就上了别的女人的床?你的誓言还不如一张纸厚啊!难怪人说秀才人情一张纸了。每日一起读书写字,刻苦攻读,原来都是为了拿我解闷的。那些曾经的痴缠现在想来都恶心。

陶令华恨恨地捶了下床,罢罢罢,都说红颜未老恩先断,何况自己是个男人?十六岁,还来得及,明日早起温书,还有一年,一定要考过,等中了举人就好了。

姐姐,我一定要给你一个交代!

穆启,这辈子再也不见了吧!

陶令华想着,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陶令华起来洗漱了吃饭,刚吃完放下碗,就听街门的门环响。开门一看,是储信。不由笑说:“刚要说过去谢谢储大哥昨天把我背回来呢。”

储信背着半袋子米,牛高马大地戳在门口,有点不好意思地从怀里摸出一串铜钱对陶令华说:“唉,都是街坊,客气什么?我来看看你,没事就好。这是前日你姐姐寄卖的绣品换的钱,有八百钱,这是一盒胭脂,你交给她。这个是我乡下亲戚送来的米,给你们尝尝。”

陶令华赶忙拉着储信往里走,边说:“储大哥,屋里坐。你还是这么客气,我们老白吃你的怎么好?我还是给你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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