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留太久……”
“你……”
“我只是路过……你……你多保重。”
“……保重。”
就如同苏砚记忆里那恍然如梦的一年,他们萍水相逢,匆匆别过,他找了十几年,终于死心,成家,他却出现了,说了几句话便又要离开,剩下他一个人。
苏砚站在原地,心痛如绞,眼角干涩,他仰着头,看着崇渟和沅清纵身腾云上天,他张了张嘴,却只发出哑哑嘶声,仿佛悲鸣,“都说是朋友,来参加我的婚礼就没有贺礼吗?”
崇渟愣了愣,他身上哪有东西可以作贺礼?
正不知所措之时,崇渟却听见小叔叔发话了,“这是他的龙鳞。”
苏砚站在原地,失魂落魄地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过了很久才挪动了一下脚,他凝视着手心上的小指甲盖大小的鳞片,忽然把头埋在胸前笑了起来。
随手从桌上拿起一坛酒,倒了一大碗。就着酒,苏砚竟将鳞片一口吞下。
很久之后,崇渟也曾想过,如果当初沅清没有心血来潮要他去看苏砚的婚礼,如果他救下傻书生以后就没有继续管他,如果在小叔叔第一次离家出走就把人找回来就不会遇见苏砚,如果他咬牙不答应抚养小叔叔。那么后面所有的事都不会发生。
但哪有那么多的如果呢?
原本苏砚所在国家便是盛极转败之时,龙脉已损,龙气尽失。
恰在此时,国师却发现大臣苏砚的身上沾有龙气,不消多说,这龙气所来,正是因为被苏砚吞下的崇渟那片鳞甲。
运势一物,复杂难辨。没有哪个皇帝会想做末代皇帝的,为了挽回衰败的国运,皇帝同意了国师的建议——炼化苏砚的灵魂,将其中的龙气转为己用。
等到崇渟发现时还不算太迟,苏砚肉身已毁,魂魄也所剩无多,再差那么一步,这傻书生就要完完全全魂飞魄散了。
因为崇渟在关键时候破坏了阵法,导致法术反噬,妄图逆天改运的国师当场横死,崇渟只叹当时没有多加留心,才导致这术者修炼成了旱魃。
当时他被愧疚心折磨的难当,只一心想着法子要救苏砚一救,不管怎样,至少让他的魂魄足够进入轮回道转世投胎。
崇渟借了停魂灯,寄养苏砚的魂魄,“是我害你,云卿,是我害了你。”
灯上有如鬼火的魂魄亮了亮,“不关你的事,不必如此自责,不过是我自己犯下的冤孽罢了。是我出尔反尔、贪得无厌才得此下场,怎能怪你?”。
崇渟沉默,毕竟那片鳞甲是沅清给的,上面的真龙之气未涤尽究竟是小叔叔有意还是无意,崇渟也不知道,可无论如何,“……你大可恨我。我欠你的,我会还清。只是云卿,却休要怪他。”
苏砚的魂魄之光闪烁了一下,便黯淡了下去,不再发出声音。
兹事重大,如果让沅清知道,恐怕又要闹上一场,不得已,崇渟避开沅清,找了个偏僻地方,祭出本命灵珠,耗了半截修为才将将要救回苏砚的魂魄。这一躲就是十余载。
待他再回到锦屏时,却发现他的辖地上居然有一只旱魃趁他不在,伪装成河神,大肆要挟,生食活人以长自身。
旱魃为虐,如惔如焚。赤地千里,滴水无存。饿殍遍地,民不聊生。
素带河干涸地露出河床,深黑的淤泥里积累了无数的白骨和驱不散的冤魂。
崇渟知道,这回算是捅出大篓子……就算他现在去天庭请罪也太晚了,倒不如干脆先把事情解决了再回去。
找到旱魃的藏身处并不难,尸臭和血腥味交叠,昔日锦衣华服的国师已成一只半腐朽的行尸走肉,“桀桀桀,你毁我肉身,我食你子民来补。”
他十几年来吃了无数的生灵,生前又是修术之人,懂的修炼的方法,身死后另辟蹊径地修炼竟也成功,修为涨速之快近乎诡异。从他能花了仅仅十几年就从一只僵尸修炼成旱魃就可看出,这是一个不容小觑的敌人。
崇渟不得不上,而此时,他的本命灵珠还在用以滋养苏砚的魂魄,而他的修为亦折损了许多……他第一次对自己以前成天好吃懒做没有好好修炼而感到惭愧。
以身画牢,以灵为锁,他的躯干化成了起伏的山峦,血液变作了河川,鳞甲落地点屋……杀不了它,就至少困住它吧。
在魂魄飘摇消散的时候,崇渟似乎见到了震怒的沅清……
“你有那点灵气杀我倒不如救一救天君快要散完的魂魄吧……”
画境骤然散去,化作漫天的白雾,他的不远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像是很近,又像是很远……
“既然你都记起来了……”
“小寒……小寒啊……”
熟悉的女声将他从梦中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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