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到了晚上,云还是压得低,阴恻恻地不见月亮。
齐琅叫人烫了壶酒,李渐慢吞吞地来了。待到罗庭也到,桌上菜刚好上齐。齐琅玩笑似的看着他,说来得正是时候。
罗庭瞥了李渐一眼,对方也恰巧在打量他。看了一眼罗庭就觉得,他跟这黄毛小子指定不对付。然而也摆了一张平常脸坐了下来。
齐琅冲罗庭扬扬下巴,对李渐说,罗庭,我兄弟。
李渐那边自是不用特意向罗庭介绍。三个人就围着一张桌子坐。齐琅扫了一眼,明显觉着剩下两个人脸色都有点微妙的不对头。李渐应该是做贼心虚。罗庭那边……常年在暗处护着自己,怕也将晌午那光景看了个分明。齐琅心说我这当事人还没怎么着,这二位倒先火爆起来了。
有那么半炷香的时间,谁也没说话。最后罗庭先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擎起了酒杯。
“李将军的扫除工作,可是做得差不多了?”
这一问问得毫不客气。
李渐见他冲着自己来,心想齐琅身边的人都不是善茬。何况这位,想想还真跟自己有莫大过节。他倒不担心罗庭其人,就是齐琅今日叫了他们两个陪着晚饭,真真看不出是有什么用意。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也举了杯子,略略一敬,自己兀自喝了。“托福,今早上已经收拾完。”
“那可真是好。”罗庭完全不掩饰,语带讽刺,“怕是以后李将军进了城,打算就在我们内殿住下?”
这话是含沙射影地说他居心叵测。李渐想你夹枪带棒也就罢了,我打你晏阳,是跟齐琅俩人的私怨也好,国仇家恨也罢,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多嘴。想到这就有点气。李渐有个坏毛病,气得越厉害,越要摆出一副笑脸。他笑吟吟地把酒杯放下,眉眼间全是年轻人的纯真:
“那不好说。若说喜欢住、住得舒坦,可还是旁边琅哥家里那间厢房。”
他把“琅哥家里”四个字咬得极重,饶有兴味地观察着对面姓罗的脸上的颜色。罗庭长了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双目有神,典型的武家儿子。此刻那黑脸被气出了血色,看得李渐好不快活。
“一个人来,住哪都行。一万人来,晏阳城不敢收。”
齐琅不想听他们俩斗嘴,澹然地把两边话头都堵回去,算是各打五十大板。他自己吃自己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一会儿回头叫丫鬟去再添半碗饭,丫鬟赶忙点了个头摇着小碎步去厨房了。
“之前就觉得,”李渐看着那犹如惊弓之鸟的小姑娘走远,斟酌地开口,“这城里的人,是否都怕你?”
“那你要去问他们。”齐琅似是并不在意。
一顿饭别别扭扭地吃完。罗庭恨不得全天候守着这边别出一点乱子。可他毕竟住得远,李渐又是干脆睡在齐家的,一时罗庭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齐琅看出了他的为难,说你别那么紧张,他住我这四个晚上,要动手何苦等到现在。
罗庭心道哪光是怕他杀你呢。一时咽了下去,没讲。
后半夜起了风。
李渐被窗栅的吱呀声吵醒了,起床打开门。碰见雪花从屋檐上迎头往下掉。脑子里转了转,兵力月前大多都跟着他回了咸平,粮草也够,一时半会还冻不着。心一放,专心欣赏起眼前的景致来。
行军时很怕下雪。以前看到文人的赏雪诗就头疼,都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书呆子,只顾着自己好看。如今在晏阳城里,不得不承认确实是好看的。
待雪彻底开始下,风也就慢慢停了。城里人都在睡觉,高高低低地露着些房子在天际线上。雪花飘下来没有雨点子那么大响动,黑黑白白的,是彻底的安静。安静得令人有些错觉,仿佛他的确是生于此长于此,地道的晏阳人。
他的确是晏阳人。即便算上七年来在咸平的日子。
离开晏阳的那时是晴朗的,晴朗得仿佛一切血案都可以不作数。
李渐烦躁地皱紧了眉。到了这个当口,才觉出自己的确是在头疼,脑门子上血管突突地跳。酒也喝得不多。往年一大坛子酒酿往下灌,也没这么大后劲。若说是勾起往事,则更不应该了。
往事无非是——他气急了,擒着那人的衣襟,气红了眼嘶吼着嗓子问,唾沫星子怕是溅了那人一脸——是不是你干的?
那人被他压在身下,强撑着掰开了他的手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冷冷地说是又如何。
然后那人遣了侍卫,看都没多看他一眼。
“今日没有虾饺,何苦还是不睡。”
李渐被这把声音叫回神的时候,看见齐琅站在正房前面。虽然尚在屋檐之下,身上毛皮下摆却嵌着白。像是站了有一会,被方才的风撩的。
李渐迈开步子走了过去。雪花糊了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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