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渐拍拍襟子上的土。回到大营中时,士兵大多都已吃过饭。他冲胡瑶打过招呼,把孔滇叫到身边来,细细把地形图画了。指着其中几个点,叫去派人盯着。在此只等三天。三天内,若罗庭带兵打回来,正好就地解决。否则,全军压上。拖到齐琅筑好防御,才是真正麻烦。
接着他又说。给我挑一百人小队,越快越好。个个都要最能打最能抗的,还要脑子活。我亲自带着。这三天,有别的事情做。
孔滇问,将军说这话,可是把我算进去了?
李渐看着他,不然怎么找你来挑人呢。二人俱是一笑。
等着孔滇走远,李渐挠了挠自己的头顶,一头乱发在手指里缠呀缠。手上那杆断龙枪磨得通体发亮,是趁手的好兵器,当年还是孔滇从泷关带来的。那家主人说有此神兵该配勇将,自当献给李将军,望他保我泷州百姓。而孔滇还没回到咸平,就听说齐琅麾下哪个无赖在泷关打家劫舍,断龙枪旧主一病再也不起。
李渐一件件数回去,帐下大将,无一不是在齐琅那吃过苦楚。数着数着就数回自己来,想起如是晴朗的下午,去大殿的路上,在偏殿池子里撞进眼珠子的三具浮尸。
七
李渐其实是早已听说过罗庭的。比罗庭跟着齐琅东征西讨的时候还早得多。他不是故意的。
七年前那当口,眼见齐景的病一日好过一日,虽还下不来床,至少满面春风。大冬天的,是有些振奋人心。他娘就说,真的该去看看你景伯,可是眼下臣子分成两派,人心惶惶,可别碰到什么危险。李渐其实不大懂其中利害,宽慰他娘,说我趁夜里偷着去。他娘笑他胡来。
然而他不是说笑,是真的先去了一回。也确实是在夜里。
侍卫是认得他的,见他一个人,并不警惕,也就放进去了。到了齐家正房门口,听见里面低低的说话声。亏他长了个心眼,没直接闯进去。拐了个弯到窗根底下。李渐不是故意要听,就是蓦地有点好奇,想要一会大剌剌地进屋时,显摆一下自己未卜先知,说你们刚才是不是在讨论那什么什么的事啊,关于那个小爷我早有法子。
孩童心性。
齐景就在一墙之隔,这下全听得真切。
“琅儿,最近那些传言,你可有什么想法?我听说我病这些时日,下面闹得不可开交。”
“也没爹说得那么严重。”
齐琅的声音不咸不淡的,不是很热情。
“爹你心里,难道希望我为泷州之主?”
“那是当然。泷州在李师映之前,本就是你叔祖父齐范的。”
齐琅心道那齐范莫非不也是个篡位的。晏阳这二十年在自己爹手里,不可不谓繁荣。若说齐景是不愿自己辛苦治理的土地落入别家之手倒还算个理由。
“琅不是统领之才,只怕难当大任。”
“你太看轻自己了。李师映那小子虽然只教你半年,你可几乎把他那点本事都学了去。想那小子在天之灵,也想看看自己徒弟威风。你不必对李家愧疚。你与李渐那孩子,未必不可以和平共处。而李师映是真心实意教你的,为父看得出来。”
齐琅想他爹的确是明白人,一段话堵死了他各种借口。
“假如爹是这般意思,琅自当尽心力。只是,”他停了停,“事情到了这个份上,爹去那群不成器的老臣中间看看便知。就算渐儿与我并无恶意,日后斗起来,不是我们二人的意思能压得住的。何况爹这回病,确是有谁撺掇渐儿身旁几个小子从中作梗。”
“你肯与我明说,想必是心里已经有了办法。”
一个长长的停顿。
“不瞒爹。爹前些日子送与我的那个罗庭,为了看他功夫,我已差他去杀了那几个小子。伪装成刺客袭击爹未果,一怒之下做的。面上给了那三人留了个护主的好名声。明天那三具尸体出现在家中,罗庭与我共同做个戏便好。”
此言一出,齐景倒觉得十分不对。
“李家家丁死在齐家地盘,还是为保护我齐景而死。琅儿你这是否有些太荒唐了?”
齐琅却声线平稳,不见变化。
“爹,此番要的便是荒唐。现下都怀疑齐家和李家要互相针对。琅虽愚钝,倒也有些名声。故意落人口实,那些早看齐家不顺眼的几位自会跳出来口诛笔伐。渐儿却不是傻子,他想我做事心细缜密,不会留如此荒唐破绽,便会认为无论是谁做的,也断不是我齐家做的。渐儿年少,重情,如此一来必伤心到一蹶不振,不会分出心思来对付我们。几个老臣失了主子的支持,不成气候。到时候渐儿觉得我们无辜,下人又被杀鸡儆猴,正好叫人对我齐家不准再起二心。”
“……你这孩子,的确是毒得很。那罗庭表现,可顺你心?”
李渐盯着营帐的顶。翻来覆去,难以成眠。
是不是你干的。其实不必问。
虽然事情的后来与齐琅的剧本并不太一样。那三个陪自己从小练武到大的兄弟,表情惊惧地浮在偏殿的池子里,全身都被泡得发胀,显出扭曲的死状。令人实在不忍卒视。即使没有死在齐家,齐琅和罗庭的戏还是一样唱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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