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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附近的道路她很熟悉，她逆着闯进车流如织的街道，身后警车如影随形。主要路口一定已经布满路障。她猛打将方向盘，车子拐进繁华的商业步行街，有几辆警车怕撞到人被迫停下来。

她用力踩下油门，一头撞进整面玻璃的百货公司，商场里的人纷纷向外逃蹿，停下来的警察一面维持秩序，一面跟着冲进来。

她跳下车，一刻不停留，直奔商场的后门，一面跑一面将外衣脱了扔掉，随手扯了一件运动衣穿上。

后门是一条阴暗的胡同，她撞开门迅速爬上高架的铁门，刚要落下脚，一只一人多高的狗凶猛地扑上身来，她抓紧铁丝网翻了个身，掏出怀中的枪在它再次跃起时准确击中它的头部。那畜牲一声不吭直挺挺倒在地上。

她跳下铁丝网，消失在黑暗里。

手上和腿上都有擦伤，幸好没有伤到骨头，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形，被追捕，枪战，流血，奔跑，这不是最坏的情形。身后没有人，她停下靠在墙边狠狠地喘息，接着低头走进巷子外的人流。窄窄的路两边停满了车，她看了看左右，伸手几下打开一辆车门，坐起进去，用枪把砸烂方向盘下的盒子，发动了汽车。

车子拐上繁华的大街，有警车呼啸着迎面赶过来增援，她低头让过去。尽量避开主干道，很快向城外开去。

有细小的雨点斜斜打在车窗上，一滴，两滴，无数滴，噼噼啪啪砸落在挡风玻璃上，打开雨刷，车厢里的空气不一会儿就闷得难受，她打开车窗，雨水很快打湿半边身子，溅在脸上凉凉的，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支在窗口，插进头发里。

竟然没有感觉到疼痛。

秦漠说龙修风投靠了他，那么现在义父和晓夜不知道会怎么样，既然警察早已了解情况，那么他们说不定已经被捕……这么说来，也许就是那晚是她亲口把这个计划透露给了……警察！

她用手指绞住头发。

她是恶贯满盈的刽子手，她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她死一千遍也不足以洗清罪孽，可是，为什么是他？是他来终结？

她把手放进嘴里死死咬住，想要堵住一直积在喉咙里的涨痛。她痛恨这感觉，这仿佛吞了垃圾桶里最肮脏东西的感觉。

每次举枪，每次受伤，每次被追到走投无路，她总是能看到那个人，他嘴角隐约的若有若无的微笑，他平静的默默的注视。再深重的罪孽，再落魄不堪的境遇，再疼痛的折磨，总有一天，在最后的时刻，她会走到他面前，向他诉说这一切，毫无保留，只有他能够原谅，这世上只有他，不论她做了什么，他都能理解。他是她心中的另一个自己，一个光明处的正义化身，他高高站在天地之间，坦然接受全天下人的注视，不躲藏，口问心。她做不了那个自己，她不记恨谁，因为有他补充了她缺失的全部，她把他当作漂泊里唯一可以想念，可以依托，可以相信的实体。

原来……他早已背弃了她，背弃了当初，背弃了一生只能有一次的盟约。

他站在她的对面，高举着正义的枪口。

他毁掉了，毁掉了一切。正义最终会战胜邪恶，她无话可说。

她停了车，窗外很黑，雨越发大了，除了路边站的一两盏路灯，什么也看不到，无边无际的雨将一切都掩盖，整个世界只是一块湿漉漉的黑色幕布。她在车上四下找着，收纳盒里有半包女士烟，她翻出来捏在手里，却怎么也找不到打火机，越是急越是找不到。

她将手里的烟塞进嘴里，狠狠地吸了两口，烟丝呛进喉咙，她不得不咳嗽着干呕，呕了几下撑不住，整个人伏倒在方向盘上，仿佛一瞬间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去，软软陷下去，喇叭长长的嚎叫着，凄厉、空旷，那仿佛从不能压抑的胸膛撕裂出的绝望呐喊，穿破瓢泼大雨，飞向黑沉沉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