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琴“哼”了一声,指间轻扬,收匕回袖,玉指轻轻点在苏诘光洁而坚实的下巴上,轻轻摩挲。
“苏诘,你也记得我曾是杀人不眨眼的么?”惜琴绕到苏诘正面,弯下【】身子,捧起苏诘的脸,与其四目相对,唇边一抹明媚笑意,明媚得叫苏诘恍惚她下个动作便是亲吻自己。
“你说我该比你知道,好,我便告诉你,我所知道的是——”惜琴眉眼生媚,离着苏诘又近了几分,连面上的脂粉香都隐约嗅得到了,才唇瓣轻启,“杨枫灵是杨悟民,是驸马,是我丈夫,是和我同床共枕、颠鸾倒凤的枕边人,是我惜琴公主的爱人,最爱的人——是个女人。”
她字字说得清晰,却又字字如刀,扎在苏诘心上,扎上不算,还借着刀刃上倒钩回拔,扯得生痛,流血不止。
“你也知道她是个女人,哼,呵呵……”苏诘咬牙切齿,“你不是知道得挺清楚么?又何必再来问我?”
惜琴眯起狭长的眼角,轻轻一哂,嗔道:“苏诘,不要小看我,我十三岁起便执掌荆政团,历经杀伐,你以为我真那么喜欢发呆,单单发呆便虚度了两个月?”
麻木之态确是不足两个月,可也有一个月了。若不是无意中听到两位前来诊断的御医在外间的几句多嘴讨论,知晓了北国隆嘉帝暴死,惜琴也无法从呆滞之态中脱离出来,她当夜便以令笛传召了守卫皇宫的荆政团亲信,向自己禀报北国情态,又暗中调查自己归来之时的情况。
最如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是驸马之死。
尔后北国的一系列举措却令她生了疑——“如果死的人真是驸马,必然经过验尸,却没有传出关于她身世的传言来。我令人前去开坟查验,证实了墓中人是一具男子尸骸。我就知道她不会那么容易死!怜筝自承爵后不久便消失不见,定是在寻她踪迹!”
苏诘冷眼看着她:“惜琴,呵,想不到你也学会演戏了——在我面前演戏……”惜琴直起身来,摇了摇头,侧脸遮掩眼底伤怀:“我也是……被逼无奈……尤其得知了九月初三那日是你将我送了回来——”她深深叹息,“你必然和她有关系。告诉我,她是什么人?她现在,在哪里?”
苏诘仰起头来,喉结转动,把头偏向一边:“我不知道。”
“苏诘,你当真忍心,让我继续这么生不如死地活着?”惜琴把苏诘的脸掰正,轻轻抚摸他面颊,“你当真以为,凭着你们如此相像的眉眼,我能信你的鬼话?”
苏诘心里一惊,侧头看向惜琴:“你——”
惜琴娓娓诉来,却是抑扬顿挫,一句一字皆是铿锵有力:“我早就应该知道她身世并不简单,蜀国之行总有枫行参与其中,我开始并不以为意。前月才派人去查询,却发现就在不久前父皇和北国一道将枫行一举清除。苏诘,我虽不是聪明绝顶,却也猜得到,能够使得父皇与齐公贤联手的,只能是一件事——”她抿起唇来,轻轻吐出一个字来:“民。”
苏诘顿时觉得脊后生寒,心凉了半截,舌头前顶,意欲咬舌自尽。惜琴眼疾手快地将手指探入他嘴里,隔开舌齿。指尖香气漫溢口中,苏诘皱紧眉头,不知所措,也不敢再咬下去了。
“哦,苏诘,你还是这么冲动……”惜琴又是一声叹,精致的五官渐渐恢复了平静,变得冷峭而清晰,“我想我知道她是什么人了——以前我是杀人不眨眼,可现在,我不想杀人,更不想你死。”二人僵持一阵,惜琴摇了摇头,跪在苏诘面前,直直挺起腰背:“苏诘,她是谁对我来说没有太大的意义。她是谁,是什么身份,是男是女,是善是恶,是前民的公主还是北国的丞相,都没什么关系——我再问一遍,你舍不得怀疑我,舍不得咬我,舍不得让我受伤,难道你舍得让我再受生不如死的痛苦?”说着,她缓缓抽出手指,目光灼灼,盯着苏诘。
苏诘喘息着,无力瘫倒,眉梢眼角俱是难忍的痛苦,压抑良久,居然低低失笑出声,愈笑愈是轻狂,愈笑愈是凄惶。他猛地抬头,面颊抽动着:“惜琴,我不知道她在哪里,我真的不知道——她在证实了自己身世后出走了,至今已有半个月之久。爱笙在找他,杨尚文在找她,怜筝公主在找她,全天下都在找她,我不知道她在哪里,我不知道,没有人知道……”
惜琴紧盯着他的眸子,似乎在判断真伪:“你们就这么轻易地让她走了?”
“我言尽于此,信不信由你,此刻我没理由骗你。”苏诘压抑着愠怒,肩膀剧烈起伏,心绪难平。苏诘面相阴柔,气性却是极大,从来是个宁折不弯的主,惜琴知道他已经委屈到了极限,便不再多说,低低一叹,掏出一方手帕来。
“你——你要做什么?”苏诘面色一白,面容扭曲起来,挣扎着别开脸,试图躲避惜琴沾了迷药的方巾——却终究没有躲过去。
待他醒来时,挽云阁里已经不见了惜琴的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配乐:忘记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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