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寂脚步停滞,转过身来,眉峰凝聚,他盯着怜筝的眸子,低声痛呼:“……怜筝!”怜筝手中的宝剑锋芒贴在他的脖子上,冰凉侵入肌肤,寒了身体,也寒了心。
怜筝眼眸中漾漾闪着水光:“叶大哥,什么叫命该如此?!我做不到,我做不到,置身事外,我做不到听任命运安排做个局外人。你若不愿从我而去,我便由着你留在此处。你若强留我于此,我定然走不脱,我的剑伤不了你,可我会以死相抗!”
叶寂然自知自己只需运气防身便可将怜筝的剑弹开,亦可轻易把怜筝制服,让她再陷入昏睡。可他最终没有动作,只垂下眼,兀自沉默。自田谦将怜筝药倒,叶寂然将她带到这白云山上,不知不觉已然过了月余,山外形势确实混乱,但总藏在此处也不是长久之计,叶寂然思索了一阵,开口道:“等一会儿,天色再亮一些,我与你一道下山。”
怜筝又惊又喜,忙收了剑,小心揩去了眼角的泪,满怀期望地看着叶寂然。
叶寂然转过身,坚毅的嘴角微微放松,带出一个苦涩的笑意。他没有告诉怜筝那日挟持她的是田谦,怜筝自然无从得知杨枫灵与这场叛乱莫大的关联。
有些事情,因果造化,还是需要局中人自己去了解堪明。
若居士悄然偏过身子,拽着念珠到了院落中央,低声念着经。
叶寂然经过她身侧,礼节性地合十行礼,低下头的时候,却听到这个当日说服禅院主人收容了他和怜筝的中年妇人低声吟诵:“……譬如工画师,不能知自心,而由心故画,诸法性如是……”
叶寂然一愣,因为觉得自己杀业太重,他向来远离佛道,自是不知这中年妇人说的是什么。他不明就里地直起身,看到那妇人自顾自地回了房,几乎是同时,怜筝蹦跳着出来到了他身边揽住他胳膊:“叶大哥,现在天已经很亮了,我们走吧。”
叶寂然无暇多想,见怜筝如此急切,只得点了点头,随意收拾了一些干粮便向着院主告辞。
两人正要出门,一个小沙弥追了上来,递给两人一个包裹,说是怜筝的故人相赠:“……有句话要带给这位檀越,若是迷惘错乱,不妨再回此处,参佛未必能解决万事万物,却可以暂得安宁。”
怜筝翻了翻那包裹,见到一本医书和若干常备药物,只当是一直对自己避而不见的师父贺仲所送,不由得红了眼眶。她向小沙弥道了谢,又向着白云禅院拜了两拜,便与叶寂然出了禅院,向山下走去。
空旷的禅院如往常一般,回荡着念经的嗡嗡声和木鱼的咚咚声响。
若居士的念珠再次停止了转动,她徐徐抬首,淡然地看了看来人,沉声道:“玄衿先生,久违了。”
来人穿着一身破道袍,一身庙祝装扮,正是玄衿,他谦和微笑着摇了摇头:“夫人不要这么称我,实在是折煞了玄衿的福气,叫我玄衿就好。”
若居士莞尔一笑,吩咐人看茶,轻轻抬手,示意玄衿落座。
玄衿拘谨地寻了蒲团坐下,看着若居士面前的经卷:“夫人这么多年仍是在读这一本经,怕是早已经倒背如流了罢。”
若居士不回答,轻轻转动着念珠,许久,方才开口问道:“先生此番来,又是要告诉我什么坏消息?”
“夫人怎么这样讲,莫非玄衿是祸星,每次都给您带的是坏消息?”玄衿捧着茶盏,笑得憨实,口气亦是忠厚,只是言辞之间似乎带着些狡黠味道。
“二十年前,你告诉我苏若枫不是死于杨尚文之手;四年前,你告诉我贺仲到了白云山,又告诉我我的金风玉露出了问题;三年前,你告诉我玄衫和齐公贤都要死了;上次,你告诉我杨尚文要死了,这回,是又要出什么事了?还是,又有谁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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