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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即便是龙游浅滩,龙,依旧是龙。因而即使走投无路,刘飞龙也不可能仰麻见的鼻息过活。虽然说待在麻见的地盘上相对安全,虽然说麻见对他所做的一切只能算是小惩以戒,但刘飞龙几曾要人庇护过?何况那个人还是麻见!

离开是一早就定好的,只是近来血光不断,好了伤,伤了好,就耽搁了下来。再说……承蒙麻见庇护多时,不送他份大礼就一走了之,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麻见近来似乎成了专业失踪人员了,连带叶也跟着人影不见。飞龙承认自己恶质地用过往的交情威胁叶帮忙实在很过分,但在麻见的地盘上,没叶的帮忙计划实施起来会很麻烦,所以飞龙只能这么无所事事地继续混日子。

百无聊赖地躺在樱花树下,满目殷红已经随着季节的流逝逐渐褪色,秋仁也不再拉着他赏樱花,飞龙知道自己和秋仁不是同一类人,却仍不免恶劣地想,秋仁之所以冷落自己,是因为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好值得他探听的了。

神谷和川捧着一个包裏走了过来,说是寄给飞龙的。麻见的属下对飞龙还算得上平和,起码不像他们的老板那样刻薄,但也不会像对待他们的老板那样恭敬和忠心。就拿这个包裹来说,神谷也只是大致检查了一遍,确定不是什么可以威胁到这幢房子的东西后就交给了飞龙,也不管包裹里面是不是藏着会要命的玄机。

拆开包裏,在看清里面的东西后飞龙有一瞬的怔愣。伸手取过包裹里的琵琶,轻轻抚过轸子,滑过相品之间,略一勾弦,音质清脆一如过往,却也同样勾起了一些刻意想要掩埋的记忆——有些人生来就是发光体,焰燕少年时是如同众星拱月般的人物,而飞龙则是被众人排挤的那一个,原因无它,只因家世好、功课好、长相也好的焰燕对所有人都不假辞色,却独独将除了这张脸外一无可取的刘飞龙宠上了天。

摒除杂念不谈,焰燕一直是个好哥哥,仅仅因为飞龙对橱窗里展示的琵琶多看了一眼,焰燕便花重金请来能工巧匠为飞龙订制……也许,偏执是刘家人特有的品质,飞龙也仅仅因为刘大人不赞同他沉溺音阶,而将那特别订制的琵琶沉入了维多利亚港。

飞龙一直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自己如此努力,却依然入不了刘大人的眼,就像他一直不懂这张唯一被父亲称赞过漂亮的脸,为什么会引来如此多的非议。他常说谁会在乎天赋异禀,这张脸何其艳色,却让麻烦如影随形——飞龙很小的时候就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祸水”、“佞人”,颇为讽刺的是,那时的他,连这些词的意思都不懂……

手机突兀地响起,飞龙回过神来才看清包裹里除了琵琶还有一件勉强称得上衣服的红绳装,以及一条丁字裤。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秋仁的来电虽然让他有些惊异,却也有一点受宠若惊。快速地接通手机,电话那头居然传来的是焰燕好整以瑕的轻笑,飞龙不由皱起了眉头,焰燕却自顾自地说:“飞,我已经有很久没听过你弹琵琶了。”

有多久?飞龙一怔,十几年了吧?!固执地把焰燕送的琵琶扔进维多利亚港,自那以后飞龙就再没碰过琵琶。

“看见那件红绳装了吗?那可是我亲手为你挑的,穿上它肯定性感不可方物。”焰燕继续喋喋不休地说着,颇为得意的样子。

福至心灵,飞龙冷冷一笑,“哥哥,你似乎威胁错了人,就算你抓了秋仁,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应该去威胁麻见才比较合适吧。”

“结果都是一样,不是吗?”焰燕一针见血地指出。

呵……飞龙苦笑,焰燕说得没错,秋仁是足以让麻见方寸大乱的人物,刘飞龙根本没资格和秋仁相提并论,就算不认命又能如何?!与其等着麻见把自己送到焰燕手中,还不如大方点算了,毕竟为了换回秋仁,麻见绝对是不惜一切的。

“飞,今晚在西翁,我等着你艳惊四座,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焰燕撂下这样一句话就挂掉了手机。

西翁吗?飞龙皱眉,该说是心有灵犀?还是过于巧合?才盘算着用西翁做点文章,焰燕居然也打上了西翁的主意。不过说来也是,在麻见的地盘上,还有什么比他的保护更安全的呢?自己不也是对这一点心知肚明,才想借此来挑拨麻见和他的生意伙伴的关系。

夜渐深沉,月亦凄迷,飞龙一身素白沐在月光中,烟雾缭绕中,齐膝的长发几被映成了月白色,仿佛月下的仙子般,几欲乘风而去。微眯起双眼,飞龙叹了口气,将手中抽完的香烟扔在地上,今夜,是该将一切做个了结了。

毫不犹豫地把自己脱个干净,飞龙伸手把丁字裤穿上,然后再套上那件繁复的红绳装,小巧的中国结在胸前拧错,似隐还现地露着盈白的肌肤,诱人浮想连篇,红绳在腰间一束,长短不一的中国结拖曳垂下,遮不住的大片风光蛊惑着人最原始的欲望,再加上那张漂亮的脸和一头及膝的长发……镜中的人实在冶艳得让人眼前一亮。

“真漂亮。”飞龙冷笑着呢喃,艳惊四座有何难?随手扯过一件风衣穿上,抱着琵琶走了出去。就算是走投无路,刘飞龙的恩怨,也不需要假他人之手来解决。至于麻见……就等着接招好了。

西翁是麻见旗下的一个人口交易的场所,在这里被交易的有许多是因为还不起高额债务而被抵押的俊男美女,也有一些是签了卖身契被调教好的奴隶,还有些是因为得罪了某个大人物而被报复的……总之,这里有着形形色色的罪恶,用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粉饰着物欲的丑陋。

当然,身为白蛇堂主的刘飞龙也不能独善其身,白蛇旗下也有这样的场所。所以,无论怎么厌恶,他真的没那五十步笑百步的资格,本质上,他刘飞龙和麻见就是一丘之貉,只不过,再怎么样,刘飞龙至少不像麻见那样满嘴的假仁假义,一肚子的男盗女娼。

算起来,飞龙和麻见认识的这几年里,彼此猜疑、彼此算计,正面交手的次数虽不多,却明争暗斗了整整七年。相较于麻见这个几乎一生都志得意满的男人而言,飞龙是不被命运眷顾的,顶着一张天妒人怨的脸似乎早已注定他一生只能承欢在男人身下,而事实也证明了宿命的不可违——高傲如他竟会如此卑微地喜欢上一个男人,不厌其烦地纠缠,放下自尊地奢求,结果非但没有遂愿,反而还适得其反,也不知道该说是他刘飞龙咎由自取,还是生来福薄。

利用焰燕提供的渠道,飞龙轻易地站在了西翁的巨型展台上。势力的渗透惯来存在于各个社团之间,就像麻见把叶安插在飞龙身边一样,为了了解可称之为暗夜王者的麻见的动向,在他身边安插人是最为行之有效的方法。只是……潜下来的暗桩是不会轻易启动的,一旦启用就表示着废除,为了一个刘飞龙而废了一个苦心埋下的暗桩,这帐算得实在不精明。

冷笑着睥睨台下仅仅因自己的出场就疯狂的众人,便是最乖巧漂亮的奴隶也不及他的风情冶艳,飞龙故意换了一下交叠的双腿,一片风光从红绳装下倾泻而出,引来更多的尖叫与疯狂。“哈……”勾起一抹颠倒众生的笑,飞龙瞟了一眼始终隐藏在角落里的焰燕,哥哥,洗耳恭听吧……

特属于琵琶的清脆从飞龙指间流出,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弥漫了整座奢华的大厅,台下众人听得血脉喷张、士气高昂,彷佛置身于战场般疯狂,情绪随着琴音的拔高和我越来越水媚的笑容而愈演愈烈,最后“铮”地一声,琴弦不堪重负被崩断了,而台下众人更是在怅然若失之后疯狂地涌上台试图寻找一个能让这琴声继续的方法,一时间推挤踩踏不断,尖叫哀嚎连连……

“叶先生,出事了。”急忙赶到寂静的顶楼,西翁负责人高仓对着永远尽职守在门外的叶说道。

“什么事?”示意高仓小声些,叶刻意压低了声音问。

“有个奴隶大闹了西翁后逃走了。”高仓低眉敛目,对叶颇为恭敬。

“这点小事还需要向老板禀报吗?”无悲无喜的声音,叶只是在陈述事实,他无意责怪高仓,却也着实不愿他去打扰麻见,毕竟麻见这段时间根本没好好休息过。

“是。”高仓毕恭毕敬地致歉,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接着道:“叶先生,据手下人报告,闹事的奴隶似乎是白蛇以前的堂主……”

“飞龙?”低沉的声音依旧悦耳,却也能听出些许疲惫,麻见微眯起双眼看向高仓,威慑得后者直冒冷汗,“那个麻烦精又做了什么?”——麻见冷笑着如此问。

从认识那天起,麻见就知道飞龙是个大麻烦,却仍旧义无反顾地介入了飞龙的生活,不为别的,只为那个惯于伪装坚强的人能肆无忌惮地哭和笑,只为那个自尊又自卑的家伙能真正平和……不是他麻见隆一良心发现,多年的黑道生活虽不至于泯灭他的天良,却也能令他足够冷酷,但……在那深深蹙起的秀丽眉头前,在那沉寂的一翦秋水中,麻见切切实实地感觉到了心痛与不舍——这是他的黑道教条所不允许的,所以他冠冕堂皇地逃了——既然不愿为飞龙撑起一片天,那就只有放逐……

看着监控画面中那个冶艳得令人窒息的身影,麻见不自觉地攥紧了双手,始终修剪得平整的指甲戳得掌心生疼,麻见却浑然未觉,飞龙……那么决绝,那么骄傲的飞龙,是在用这种决裂方式在告别吧?!早该知道,即便是羽翼尽折,刘飞龙也不可能依付任何人而过活……

“铮”地一声琴弦尽断,飞龙勾起一抹冷笑,随手抄起一根断弦闪出了大厅,追着离开焰燕而去,弦断难续,是不是象征着他和麻见之间已经再无可能?!无妨……早该看开的,他刘飞龙生来福薄,怎么可以事事遂心?!

“飞,我真是小看你了。”焰燕不断地鼓掌喝彩,“你给麻见找了这么大个麻烦,不怕他报复吗?”

“哥哥,与其操心麻见,不如想想你自己吧。”飞龙手中的断弦一甩,钢弦呼啸着抽向焰燕的双手。

“飞,你别忘了那只小兔子还在我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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