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着雪片子在殿外候了这许久，他疑心自己眉毛上早结了一层霜。
他跛着脚，有点艰难地挪了几步，这才跪地一拜，叩见自家皇兄。跪倒的一瞬，他听见左腿“咔哒”一声响，便下意识皱了皱眉，暗道不好。
皇帝刚放下手里一本折子，恰好将他这皱眉的动作瞧在眼里，脸色一沉，冷哼一声。
信王把头一埋，心中暗暗叫苦。
果然，等了良久，直等的双膝底下冷气直钻，皇帝才赏他一句：
“免礼。”
信王如遇大赦，以手拄地，咬了咬牙，便欲起来。只是他身子抬了一半，一条左腿却无论如何伸展不开。御书房中十分和暖，他才挣扎一会儿，便感觉额头冒汗，又兼上头那位目光好似刀剑一般指着他，信王更是尴尬，一时手指发颤，险些跌倒在地。
皇上看着他这番笨重折腾，脸色阴沉，看不出想些什么。倒是内侍刘炜，终是看不过去，上前搀扶了一把。
皇上这才转过头去，平平淡淡，仿佛什么也没看见似的，叫了声“赐坐”。
信王由刘炜搀着落座，见皇帝一脸淡然地翻着折子，想来并未瞧见方才难堪，心里这才松快些。
皇帝又批完数道折子，抬眼一看，信王坐在椅上，下巴一点一点，竟是睡着了。
他干咳一声：“今年冬天酷寒，信王府上，可都还好？”
信王一个哆嗦醒过神来，抬眼望向皇帝，眼神中还有几分迷茫，“回皇兄，都好，都好！“
“只是……”皇帝正要开口说话，就听他话锋一转，却又吞吐不言。
“有何为难之处，尽管说说。”皇帝见他支支吾吾，不由有些不耐烦。
“只是，”信王又迟疑了一刹才开口：“只是家中栗子马眼看要分娩，如今这天气，臣弟有些担心……”
这话一出口，皇上手中毛笔险些错力拧断，殿内宫女太监，也个个憋着劲儿不笑出声来。
信王浑然未觉，仍旧一脸忧色，仿佛那栗子马分娩，就是一等一的大事。
“你既然如此担心，着人好生照料便是。纵然出了意外，朕这里还有新来的西域好马，到时任你挑选如何？”
“谢皇兄关照。”信王连忙躬身施礼，“只是……”礼毕，信王抬起头来，照旧一脸忧色，“西域马再好，毕竟不是原来那匹了。”
这话就有些自找别扭了。皇帝放下纸笔，心中蓦地十分烦躁。
信王也知说错了话，垂下头去，不敢再开口。
皇帝揉了揉额头，也不再多说，直奔主题：“开年春巡，你陪着朕，往江南各地走一走。”
信王精神一提，果真是为此事。他心里警醒，面上却十分瑟缩为难，“禀皇兄，臣弟近日身子不大畅爽，尤其这条腿，”他拍了拍左膝，“自入冬来，每况愈下，怕是不能成行——”
皇帝不等他说完，便皱起眉头：“你年纪尚轻，怎么这般意志消沉？开年后江南春暖花开，你多走走，身体也会有起色。”
信王还是一脸苦相：“皇兄恕罪，非臣弟不愿，实在是——”
“不必多说，”皇帝挥袖打断，“此事就这么定了。年初便走，你早作准备。”
信王知此事再无回旋，这才撑着椅柄站起来，“臣弟遵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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