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成亲之后,陶维林果然一步都不能远走。牧音从来不去看他,宫里所有的人都知道这对夫妻有名无实。陶维林却也听话,好像真地认命了似的,整天只在毓清宫的别院里过他的冷清日子。像今天这样明目张胆地出来,却是破天荒头一次。
牧音并不奇怪他能出来。他毕竟是驸马,如果硬要出门走走,恐怕侍卫也会从他。但她本来就心烦意乱,一见陶维林,心头更是烦恶大起,不等他走近,就冷冷冲他道:“谁准你走出来的?”
陶维林却像没有听见,低着头走到牧音身前站住,却也不敢靠得太近。牧音不怒反笑:“怎么,今天长胆子了?再不回去,别怪本宫不给你留脸!”陶维林低声道:“我的脸早就不要了,公主想怎样都行。”
牧音厉声道:“我没时间和你废话,回去等着处置吧!”陶维林道:“我这次来,就是来领受处置的。”牧音斜眼瞅着他,不说话。
只听陶维林淡淡地道:“公主,对不住得很,蕙儿姑娘的事,是我不知死活惹下的。”牧音听后,片刻之间,不动,也不说话,只是上下打量着陶维林。在场的人都知道牧音的脾气,陶维林的处境,以及牧音和蕙儿的关系,因此每个人连大气都不敢出,站在四周,动也不敢动。
一阵死寂过后,牧音向陶维林走近一步,道:“你说什么?”声音冷静,没有任何语气。陶维林视死如归般地深吸一口气,道:“是我想要了蕙儿,她不愿意,后来发起疯来,拿起剪刀要自尽……”
话没说完,只听连续的几下“啪啪”声,陶维林的脸颊顿时肿胀起来,口角还有鲜血流出。狠狠打了陶维林几个巴掌后,牧音背着双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只见陶维林恨恨地擦了擦嘴角,也不看牧音,自顾自地道:“哼,我自从和你成亲,就时刻准备着有朝一日死在你手里!”他忽然提高了声音:“我连死的心都有了,还怕什么要脸不要脸?”
陶维林好像豁出去了,咬牙道:“我那么喜欢你,我做的事情都是为了你好,你不领情也就算了,你还骗我,折磨我!好,我都认了,哪怕你嫁给我是因为恨我,是因为想报复我,我也要娶你,我要定了这个名份!就算你不理我,你不和我亲热,你也是我陶维林的妻子!”
牧音仍不说话,只是咬紧了嘴唇,冷冷地瞅着他。陶维林偷眼看了一下牧音,他太了解牧音了,知道她这幅样子是要发作的先兆,恐怕她正在琢磨怎么惩治自己,心中不由得一片慌乱。然而他今天乃是有备而来,拼出性命不要,他也必须让牧音不痛快。
只听陶维林嘿嘿惨笑几声,继续道:“不是么,你是我陶维林的妻子!我是你名正言顺的驸马爷!那奴婢算是什么东西,也配和我争?还是个女的!我要让她知道知道我的厉害,知道知道男人的厉害!我要让她知道女人应该做的事!”说到这里,他急速地喘起气来,张了张嘴,似乎还要说什么,却没有再说出来。
牧音开口了,声音平和得可怕:“和你争?”说完了她斜视着陶维林,目光里是极度的鄙夷。四周的人一会儿看看牧音,一会儿看看陶维林,心中都连天价地叫苦。陶维林不说话,牧音又开口了:“她是奴婢,她是女人,她从来也没和你争过,因为你根本连人都不是。”
73、定心第七十三
73、定心第七十三...
陶维林还是不说话,只是身子在微微发抖。此时艳阳满天,可是毓清宫里的气氛却被她的女主人和名义上的男主人搞得阴云密布。所有的人都看着牧音,不知所措。牧音仍是淡淡地接着道:“你的厉害?你的厉害就是用主子的身份去欺压下人,用男人的蛮力去非礼女人,这就是你的厉害?你真让我觉得恶心,觉得特别恶心。”
陶维林垂着头,胸口一起一伏的。牧音突然爆发了:“你居然敢去碰蕙儿!”她的声音变得尖利无比,吓得周围的人不觉都往外挪了几步。陶维林面如死灰,双手也微微颤抖着。牧音两只秀眉一跳一跳的,脸上的肌肉似乎都僵硬了,用能杀人的冰冷目光盯住陶维林,厉声道:“你是我见过的最无耻的畜生!”
旁边的宫人都不由自主又后退几步,有的已经靠在了宫墙上。牧音固然不算脾气温和的主子,但他们也从未见过他们的公主发这么大的火。只有陶维林一个人,好似要自杀一样,还在频频招惹已经怒到极点的牧音。
“公主动怒,是为了那个丫头吗?”陶维林冷哼一声。牧音见他居然还敢开口说话,而且问了一个根本不需要回答的问题,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眯起眼睛盯着他,等着下文。只听陶维林又冷笑两声,道:“公主倒真是情深意重。不过,要是千寻还在,那丫头又算老几呢?公主能认得她是谁?说到底你不过也是拿她泻火罢了。我无耻,你又比我好几分?”
这几句话说出来,无异于在毓清宫的空气中爆了几声惊雷。所有人都呆住了,不敢相信地瞅着陶维林。牧音和千寻、蕙儿之间的感情纠葛,外人虽然不明就里,但大体的局面,牧音身边的人还是知道几分的。那是公主心中最大的痛楚,不能触及的柔软,如今陶维林竟然如此粗俗、如此直接地质问到牧音心中的最深处。看来他是疯了。
牧音的表情在一瞬间凝固了,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片刻之后,她的脸色渐渐缓和过来。这段时间并不长,但没有一个人能够感受到牧音心中那番激烈的交锋。她没有像人们预料的那样,爆发出雷霆一般的怒火,她只是淡淡一笑,轻启朱唇,无比清晰地说道:
“陶维林,你给我听好了。蕙儿是我的爱人,我爱她,敬重她,不下于敬爱千寻。以前即使我做的不好,那也是因为我自己不明白自己的心事。你根本没有资格评论我们。你根本什么也不懂。如果你再对她有任何不敬的言语,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你要不要试一试?”
一阵清风盘旋着吹过,一瞬间,好像周围所有的颜色和味道都变得不一样了。看着目瞪口呆、脸色煞白的陶维林,牧音冷笑一声,往前走了几步站定,声音又回复到之前的冷峻:“你还是想想怎么救救自己的狗命吧!”转头吩咐:“去拿椅子,和几条粗绳子来,快点!”
椅子和绳子都拿来了,牧音指着椅子,说:“坐下。”陶维林知道是在命令他,像个木偶人一样走过去,坐在椅子上。牧音拿过绳子,亲手将陶维林捆了个结结实实,绳子磨破了衣服,直接勒在了肉上。绑好后,牧音命令将椅子抬到宫门口左侧,那是一条死胡同的旁边,平时不会走人。牧音挥手道:“把他放在这里,嘴巴堵上,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走近他,更不许和他说话,或者给他食物,听见没有?”
众人忙不迭地应着。牧音脸上虽然仍是淡淡的,可是大家都知道她是动了真火。驸马没有任何地位,平日众人都看在眼里,因此也没什么人去巴结陶维林。如今这个当口,更不会有人敢去老虎头上搔痒,惹恼了牧音,实在不是开玩笑的。
处置停当,刚要回到西屋里去,叶楚兰忽然来到毓清宫。看到这幅架势,她用疑惑的眼光看向牧音。牧音拉过她的手:“走,书房里去说。”
两个人走进牧音的书房,牧音径直走到堆积着无数公文的书桌后坐下,双手揉着太阳穴,一脸疲倦。叶楚兰关好房门,走到桌前,悄声问道:“出什么事了?公主为何把陶二哥捆起来扔到那里?”
牧音道:“别叫他陶二哥,他不配。”见叶楚兰一脸的错愕不解,牧音接着道:“他今天趁我不在,居然要去非礼蕙儿。蕙儿抵死不肯,用剪刀扎伤了自己,他才没有得逞。”
“啊?”叶楚兰简直不能相信,从小就相识的陶家哥哥竟然会做出这种事。只听牧音继续道:“我早就和千寻说过,陶维林心机太重,不可信任,一点不像陶大哥那么老实厚道。真不明白,同样的父母,怎么生出那么不同的两个人来。”
叶楚兰道:“陶大哥在前线还好吗?”牧音道:“如果上次父皇让陶大哥挂帅,可能咱们不会输得那么惨。”叶楚兰点点头:“就算为了公主,他也会拼命的。”牧音长叹一声:“我除了高官厚禄,真没有什么可以回报他。也是考虑到他,要不然我刚才就把陶维林杀了也不能解恨。”
叶楚兰问道:“公主打算怎么处置陶……怎么处置陶维林呢?”牧音恨恨地道:“这个人让蕙儿受了那么大委屈,我真想立刻结果了他。”叶楚兰看着牧音的脸色,忽然觉得似曾相识。以前,千寻因为身份的原因受了委屈后,她也在牧音脸上看到过相同的神色。
叶楚兰没有来得及想下去,牧音继续道:“我不能杀掉他,让他去当太监好了。”叶楚兰大惊:“什么?公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牧音冷冷地道:“谁要闹着玩了?不然我怎么解恨?”
“公主,”叶楚兰柔声道,“现在不可意气用事,否则人家说你办事不公。何况陶维林这一闹,恐怕也让公主确定了一些事情,蕙儿也算因祸得福吧?”
牧音听了这话,脸上竟然一红。她微微勾起唇角:“兰儿,算你厉害!除了千寻,恐怕就是你最了解我了。”叶楚兰笑着摇摇头:“说起了解,我肯定不及蕙儿。”见牧音微笑着不说话,叶楚兰又道:“这么说,公主终于确定自己的心事了?”
牧音长叹一声,道:“我真是顽固,非要蕙儿出点什么事,才搞得清楚弄得明白。”她轻轻敲击着桌面,片刻后,才用了一种柔和至极的语调道:“我爱蕙儿,我对她的感情是爱情。我很早就在爱她,很早就知道自己已经爱上了她,可就是不愿意承认。”她的眼睛盯着桌面,“对于蕙儿我实在是很过分,很抱歉,不过,好在以后日子还长,我再也不让她离开我,我会好好补偿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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