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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都城小，城墙不高，抬头看，箭楼上挂着一片片的人头，其中有一人身体俱全吊在上面。夏青慌乱，难道赛赛已经遇难。当下运功沿墙壁爬了上去。城墙上的敌人三三两两分别站岗，中间又几十步的距离。夏青鬼魅般的爬上箭楼，两个清兵正在指着人头说笑。夏青心中大恨，手下不容情，窜到一人身后，双手抓住他的头颅用力一拧，卡的一身轻响断了脖子。另一个人听着声音不对回头看，刚想出声，夏青以掌为刀砍在他喉咙上，他怎么受得了夏青的功力，声音硬生生的卡住，哦的一声咽气了。

夏青沿着挂人的桅杆轻手轻脚爬上去，到了眼前才认出这人正是卞赛，嘴边鲜血已干变黑，身上也有血迹，闭着眼睛不知是死是活。夏青心疼的抽搐，以掌砍断身子，伸手接住卞赛搂在怀中，慢慢滑下桅杆。

来到箭楼中轻轻呼唤卞赛。卞赛慢慢睁开眼睛，认了好久才认出是夏青，颤抖的抬起手。夏青眼泪下来，伸手握住放在贴在脸上，哽咽道：“赛赛我来带你走了，别怕。”卞赛咬舌自残，腿上受了一刀，又在上面吊了一天一夜，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油枯灯灭的时候，若不是夏青呼唤，只怕已经死了，摇摇头，只是看着夏青，要把她的样子狠狠看个够。

夏青柔声说：“别担心，我可以带你出去。别放弃，我还想你画兰给我呢，我想了好久，你可不许不答应。”卞赛艰难的咧嘴微笑，夏青这才看见她牙上满是鲜血，吃惊的问：“你，你的嘴，难道。。”卞赛颤抖的要抽出手，夏青会意轻轻放开，卞赛反手握住夏青的手放平又松开。夏青已经猜出她说不出话，是要写字，伸平手掌。

卞赛闭上眼睛似乎在积攒力量，过了片刻张开，在夏青手掌上写到：“一念无悔。”认识你无悔，爱上你无悔，抗清无悔，牺牲无悔。夏青怎么不明白她的意思，眼泪再也止不住，双肩耸动。卞赛眼中也有了泪光，我终于又见到了你，终于能躺在你的怀里了，只是我累了，要休息了，夏公子你要好好保重。卞赛脸上浮现出笑容，终于闭上了眼睛，再也醒不过来了，花还没有完全绽放，却已经凋谢。

夏青泪眼朦胧的看着卞赛，都是我不好，为什么非要助你当上什么盟主，为什么非要支持你抗清的决定，是我害了你，我一定要为你报仇，低下头在卞赛染满鲜血的唇上轻轻一吻。再抬起头双目赤红。大悲无泪，夏青心中只有仇恨，已经没有眼泪，突然大吼一声：“清狗，我定要灭你们族。”城墙上的清兵，听见声音，附近的聚集起来，钻进箭楼，蹬梯上来。夏青身体跪起，伸张手臂抓了刚才弄死的一个清兵尸体，运功一掷砸向楼梯口。刚上来的清兵躲闪不及被砸的后翻，带着身后的士兵一起滚下了楼梯，前面受力重的几人立刻毙了命，余下的人不敢再上来，闻讯赶来的清兵越来越多，弯弓搭箭对着箭楼，只要夏青一露面就射成刺猬。

夏青脱下外衫，撕成几条把卞赛背在身后束牢，站起身轻声说：“赛赛，我要你亲眼看着我为你报仇。”捞起另一具尸体，走到楼梯后，靠在墙上，甩手向外扔出，然后立刻体贴墙站好，只听见啪啪声，几十只箭射了进来。夏青估计时间，第一轮已经射完，虽然取箭在电光火石间，但已经够了。转身一个箭步便下了楼梯，闪电般窜进人群中。走得急金蛇剑不在身上，只能抡起拳头，每招都简洁有力，凡是被他碰到的人不死即重伤。

清兵训练有素，立刻组成了一个包围圈，夏青伸手抢了一只长枪，朝前一扎，一枪穿了三个清兵。一个清兵手持大斧砍向夏青脑袋，夏青撞向他怀里，伸手抓向他胸口，就算穿了牛皮铠甲，也被夏青一把抓透，抓出一口血粼粼还跳动的心脏，甩手砸向另一个士兵，左手接住要落下的大斧，抡起拦腰把另一个清兵劈成两段，内脏流了一地。

清兵都是骁勇善战的，可是哪见过这样惨烈的场面，吓得肝胆俱裂，夏青就如罗刹附身，无情的收割生命，左突右击，不让清兵组成有效的队伍，防止清兵有机会射击。虽然不知道帅府在哪，但往城里去总是没错的，带着整队清兵向城中移动。清兵久经战事，各司其职，城中的军兵并没有全数过来，所以人数并不众多。

夏青全身血迹，人已麻木不知疲倦，心中只有报仇二字，杀了多少人也不能熄灭。眼见着一座大房子里面又出来一队士兵，知道那里就是帅府了，一步一步杀过去，挡路者接送去见阎王了。闯到院中，建了一个将军站在那里，看服饰似乎是这里的统帅，夏青牙关紧咬，我要将你碎尸万段，杀了几个挡路的，就想冲到那将军近前，这一冲动，给敌人有又趁之机，十几个清兵平死挡住去路，其余的人迅速组织好了包围圈，弓箭手单膝下跪瞄准夏青放箭，也管不了那几个士兵的死活了。

万箭齐发，夏青大惊冲天跃起，手中兵器格挡飞箭，突然小腿一疼中了箭，一分神，落在地上时脸上又火辣辣的，一股热流滑了下来。夏青心一横，不过一死而已，几步来到清兵面前，身上又中了几箭，幸好护住了要害，抓起一个清兵挡箭，手中兵器用力向那将军掷去，兵器带着风声。一个清兵护主心切，起身来挡，被活活的钉在地上。夏青叹气，罢了，来个万箭攒身吧，赛赛我来陪你了，何姐姐对不起，这时心中才想起来何铁手。

这时清兵一阵大乱，一个白影手中长鞭挥动驱散了弓箭手，口中叫着：“青儿，接剑。”一道寒光向夏青飞来，夏青伸手接住，叫道：“何姐姐你来了。”来人正是何铁手，她接到喽啰的消息，知道夏青独闯江都城，二话不说上了宝马随后紧追。孟伯飞知道后，立刻带领全山喽啰来接应。只是何铁手宝马良驹，先赶到了，他们却远远落在后面。

何铁手赶到时正是危险时刻，看见夏青惨状心中大疼，也微微气苦，青儿，你可曾想到我，如想到我为何还要这般，难道我会阻止你为卞姑娘报仇吗，难道你死了，我能独活吗。夏青见了她精神大作，不再说话，也何铁手背靠背杀人，两人学乖了，清兵没能在组成弓箭手，围上来的人却越来越多，大有耗死这两人的意思。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一个人再厉害也有尽头，又打了一个时辰，地上已经堆满了清人尸体，何铁手渐渐力不从心，看了夏青的样子也担心起来，她这样耗尽体力，要受内伤的。现在要走还有可能，只是青儿身上背着的卞赛似乎已亡，青儿是决计不会走的，算了，死也要与青儿在一起。

两人就要到强弩之末的时候，清兵外面又是一阵大乱，转眼杀进来几个人，却是洪胜海沙天广胡桂南等人。他们原本受了卞赛军令去请救兵，所到之处无不敷衍搪塞，到了高士英处更是被软禁起来。高士英与史可法不睦，来了个落井下石。洪胜海等人都是江湖豪客，开始时还敬高士英是朝廷命官，到了后来脾气一发闯了出来，担心卞赛安危，就要被军法从事也要赶回来帮忙守城。紧赶慢赶还是晚了，城破人亡。看到城头清军旗帜，几人悲愤，皆要以死报答卞赛，上了城却发现城头士兵寥寥，城中大乱，于是赶了过来。

沙天广喊道：“夏公子我们来了。擦他妈，老子跟你们拼了。”这几人的加入大大缓解了夏何的压力。夏青身上多处箭伤，已经挥剑砍断了箭稍，可是一动，伤口就流血不止，就算有了亡命徒的心，气力也越来越弱，全凭了仇恨在勉力坚持。时间一长这几个人渐渐有了疲态，洪胜海沙天广还挂了彩。洪胜海哈哈大笑道：“能与夏公子何姑娘死在一起，老子死而无憾，是不是老沙？”沙天广豪气横溢笑道：“你总算说对句话，咱们要比那些躲在娘们怀里的贪官强多了。王八蛋的清狗，死前也要多拉几个垫背的。”夏青哑声说道：“各位好哥哥，能与你们并肩作战，是夏青这辈子最光辉的时候。”

第八十章

凭着几人怎么能杀得尽城中万余清兵，眼看着杀到天蒙蒙亮，大伙就要交代在这里，清兵又乱了起来，孟铮带着师弟几人也杀了进来。孟铮叫道：“夏公子挺住，我爹带着人马随后就到。”清兵都是一阵害怕，到底还要来多少人啊。夏青已经无力说话，身体摇摇欲坠，何铁手道：“大伙挺住，等孟老爷子来。”大伙都像打了鸡血，精神大振，杀的清军哭爹喊娘。

又过了一个时辰，城中喊杀声起来，孟伯飞已经带了士兵杀进程中。夏青等人拖住清军过半兵力，所以他们进来的轻而易举。大伙看见城中到处汉人的尸体堆积如山惨不忍睹，都是怒火中烧同仇敌忾，一路手不留情，切瓜砍菜般杀了进来。

在院中的清兵将军正是庄齐，他见大势已去，这些人又如狼似虎，心中怯意大盛，就像偷偷溜掉，夏青眼睛就没离开过他，见他想逃自己却过不去，说道：“何姐姐，送我过去。”何铁手会意，知道她向亲手报仇，手掌托在夏青腰部，清喝一声：“起。”夏青借力高高跃起，飞向庄齐，手中金蛇剑直劈庄齐脑袋。有清兵想阻止，却被何铁手一一解决。

庄齐也不是平凡之辈闪身躲开，可是他马上功夫怎么抵得了武林高手，夏青恨他入骨，此刻犹如回光返照充满力气，一剑劈掉了他右胳膊。庄齐惨叫左手捂住伤口还想逃，夏青恨声喝道：“你加在赛赛身上的苦我要十倍还给你。”一剑又剁下他左胳膊，身体抢过去，一抓他两腮，庄齐毫无反抗之力张大嘴。夏青提起金蛇剑探在他口中乱搅，庄齐身为一个大将军竟忍不住哭喊起来，然后就发不出声音了。

夏青还觉得不解气，提剑砍了他双腿，口中喊道：“赛赛你看到了吗？害你的人我绝不会放过。”说完抬起左手伸出两指，直插在庄齐双眼中，一使劲两个眼珠被生生扣了出来，庄齐大叫一声，却没任何声音昏死过去。夏青将眼珠甩在地上用脚碾碎，一剑扎在庄齐脸上叫道：“你给我醒了。”庄齐果然又被疼醒，夏青这才挥剑砍下了他的脑袋。大仇得报，夏青再也支撑不住，却有意念护住卞赛身体，向前摔去。何铁手一直注意着她，马上一个起落来到身边接住。周围清兵见夏青的手段比自己还要残忍十分，都吓得四散奔逃。

孟伯飞代人过来与众人和在一起，何铁手留下照顾夏青，沙天广留在护法，其他人又四处剿灭清兵。何铁手把卞赛从夏青身上解下来平躺在地，这才把夏青抱着怀中，见她面色惨白，呼吸微弱，脸蛋上一条长长的血痕，身上中了多处箭伤，疼得眼泪差点落下来，伸手轻按在夏青背心上，缓缓输进内力，直到夏青呼吸平稳了才松开手。

沙天广颤声问道：“夏公子他怎么样了？”何铁手轻声说：“内伤很严重，先处理她的箭伤。”两人协作，把留在夏青身上的箭头一一拔出包扎好。何铁手抱起夏青向屋中走去，沙天广刚想抱起卞赛，何铁手道：“男女授受不亲，一会我来。”沙天广一呆，人已经没了啊，何铁手却知道卞赛在夏青心中分量，岂会让男人接触她。

何铁手找了间屋子，把夏青放在床上，盖上被子。又走出门抱起卞赛，来到大厅放在案上，对沙天广吩咐道：“找些干净衣服，打些水来。”沙天广依言找来，何铁手先是擦干净夏青手脸，她身上有伤，没敢帮他换衣服。又给卞赛细细的擦洗了一遍，换上干净衣服，沙天广一直在门外院中守护。

何铁手处理完一切又来到夏青房中，握住她的手，在脸上轻轻摩擦，青儿，你要坚强一点，我还要你陪着我走呢。一会沙天广敲门在外面轻声道：“何姑娘，孟老爷子他们回来了。”何铁手恩了一声给夏青盖好被子走出房间来到院中。

孟伯飞一抱拳道：“何姑娘实在对不起，咱们杀了四千多清兵，可也跑了几千清兵。”何铁手轻笑道：“孟老爷子以二千对一万，已经是很了不起了，何必自责。”孟伯飞道：“抓了很多俘虏，怎么处理？”何铁手冷笑道：“对他们不必仁慈，以暴易暴才是正理，全部砍了。孟老爷子快些休息吧，这些让他们做就可以了。”孟伯飞又说：“咱们还缴获了清兵几百匹马。”何铁手点头赞许。此役破了清兵过万天下无敌的神话，更造成了日后风起云涌的抗清大潮。孟铮带人杀了俘虏的清兵，何铁手调配人手守城，夏青伤重走不得，只好守住这座城了。剩下的部分人抓紧时间休息。

过了大半天，夏青才醒过来，看在身边满面疲惫的何铁手，眼泪霍的留着下来，哭道：“何姐姐，卞姑娘他死了。”何铁手生怕这孩子脾气执拗哭不出来，反而更伤身子，见她落泪才安心，柔声哄道：“卞姑娘为国捐躯，咱们已经为她报仇了。你不要太难过了，现在要筹备她的后事才好。”夏青猛地起身说：“我要去看她。”何铁手伸手按住道：“你现在身上有伤，赶紧用功调理才是。”夏青道：“我要去看她。”何铁手本就心力交瘁，见她这样执拗，突然感到气愤不已，厉声道：“夏青，卞姑娘已经不在了，你还这样不爱惜身体有什么用。难道你这样，卞姑娘就走的心安了吗？”夏青一愣，和好之后何铁手从来没有这样疾言厉色，心中一慌，连忙盘膝坐好默默运动。

何铁手看着她，一阵内疚，她刚刚没了挚友，自己就呵斥她。青儿，你要懂事一点啊，现在江都城风雨飘摇，清兵随时围城，你如还不好，群龙无首又该怎么办呢。夏青运功一周天睁开眼睛，问道：“我能去了吗？”何铁手微笑道：“去吧。”夏青穿了鞋发现身上满是血渍，低声说：“我要洗个澡，干干净净的去见她。”

沐浴更衣，又重新包扎了伤口，后何铁手陪着夏青来到大厅。夏青快步走到案前，卞赛安静的躺在案上，容颜一如往昔，只是脸上弥漫着一层青灰色。夏青再也遏制不住，痛哭出声。众人等她哭得一阵，悲伤释放出来，洪胜海才走上来轻拍夏青后背劝道：“夏公子节哀顺变。咱们要先办了卞姑娘后世才好。”夏青泪眼朦胧的回头一看是洪胜海，突然怒道：“洪胜海，苟且偷生的东西，独独活了你，你不是会保护卞姑娘吗？还有沙天广你们。呸”洪胜海面红耳赤，道：“卞姑娘吩咐我们去请援兵。”夏青冷笑道：“好呀，趁机一去不回头。”洪胜海辩解道：“朝廷各路人马都见死不救，我们还在高士英哪里被软禁了，所以才耽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