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太拖拉!你要早点上去,我们就不会被堵在半道上。不堵在半道上对峙了这半天,你完全可以在护理人员到来前回到房间了。”秋纭歧事后抱怨白轶做事太过磨叽,坚持的一个个从来都是傻得要命的已见,白轶的回答无疑很果断,她用行动证明自己一点不磨蹭:踹她一脚,飞快地收回腿,用细细的鞋后根!
护理人员的严峻面容让秋纭歧都感到不适,遑论其他人。挡着眼睛,捂着嘴巴,却还是透出冷酷漠忍的那张脸。没有道理,这就是很恐怖。秋纭歧去抓白轶的手,发现她紧紧扯着自己的衣服,脸色发白,嘴唇发青——哦不好意思,白轶那嘴唇可是漂过的,要是发青,只可能因为她擦了青色唇彩。
小小的兔子,从兔妈妈肚子里生出来,就像一只只缩小版的猪,长方形的头,肉粉色的身子,站立不稳,好可怜的。小兔子天天吃妈妈的奶,两个星期之后,全身上下就长满了白色的绒毛,东张西望,走来走去,让人爱不释手……那么人也是这样。还在母亲怀里的孩子,将来会长得很可爱,很漂亮。那为什么,要让这个小生命孤独地死在医生冰冷的大手上呢?
丰於缨不能向燕燕保证自己是否一定保护得了燕燕和她的孩子,但说,我会尽我所能。“我没办法阻止柳校苇做任何事,可我想,有人可以……”
丰於缨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一支笔一本稿纸上。她在每页纸上写下,“恳告各位姐妹,伸出援手,救救燕燕肚子里这个无辜的孩子。他是六院至今为止唯一有希望诞生的婴儿,但柳校苇却要逼迫燕燕做堕胎手术,将孩子打掉。拜托了,各位姐妹,请帮帮她!”
写完了,丰於缨走到楼道里,敲开一个寝室的门,“可以请你帮我一个忙吗?”
对方问她要干什么,丰於缨撕下一张纸递到她手中,又把整本稿纸全交给了她。“请你帮帮我们,将求救书尽可能多地发给大家!”
七十五
怕被柳校苇发现,丰於缨没有说更多的话,很快回到她居住的那个空间之中。几乎是马上柳校苇回来了。她一个人,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反而和颜悦色地对燕燕说,“燕燕,别傻了,养一个孩子有什么好处?你难道喜欢浪费时间浪费精力去照顾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家伙,你是不是昏头了啊?”
她不是昏头,只是找到了爱情的寄托。因为生命的短暂和冷淡才选择放纵,但是,爱情可以将一个改变成完全不同的人。丰於缨求柳校苇,即便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又怎么样呢?那样是在做好事。燕燕斩钉截铁地说,“我以后不做了。”
“什么?”
这也在情理之中。燕燕想过另一种生活了。对柳校苇来说这简直再糟糕不过,她不得不再找一个人来顶替燕燕的位置,但她很清楚,莺莺绝对不会接受另一个人和她搭档。事实上莺莺更不可能继续做这份工作,她已经差不多崩溃了。丰於缨低声下气的请求让柳校苇觉得好玩,“做好事?喂,缨缨,我想问你你觉得什么是做坏事呢?堕胎是坏事?她为什么要把避孕药吐掉?她这不是发傻吗?你以为这种行为是什么?追求爱情?追求幸福?”
“可是燕燕很想留住这个孩子,她爱她的孩子啊。”
柳校苇将丰於缨推到一边,抓住燕燕,燕燕尖叫起来。柳校苇将燕燕拼命往外拉,丰於缨为了把燕燕从她手中抢回来,抱住了她的腰。她不敢去动燕燕,怕伤着那个孩子——丰於缨对孩子的概念就是像小兔子一样,小,不能碰,一手指就能捏死。柳校苇这么粗暴地拉着燕燕,她感到心痛而恐怖。“求求你了,放过她吧……”
在孤独的世界上,一个小小的孩子。
每个人都是小小的孩子。
所有的悲伤都源自对生命的哀怜。
不能凋零的花,不可轻易打碎的水晶般的心。
丰於缨抱着柳校苇,柳校苇疯狂地用指甲掐她的手背,抓她手臂,还将手伸到身后划她的脸。丰於缨眉角被划出了血,手臂上也被抓破了很多地方,她不肯放手,死死地抱住柳校苇。燕燕尖叫着,眼泪不停地涌出来,她拍打着柳校苇抓她的手,想挣脱她。
“你疯了刘林雁!你在做什么梦啊!你怀了吴烨的孩子他知道吗!他要是知道第一个就跳出来要你把孩子打掉!你以为他是什么情圣啊!我这儿所有的女孩子他都玩过!你就为这么一个烂人发疯发痴的,你也没药救了!”
尖叫,哭泣,柳校苇的怒骂,还有不知道哪儿传来的急促的嗒嗒声,都让丰於缨陷入了一种幻觉状态中。她想到的是河岸。
没有杨柳。
流血的月亮。
不可能啊。孩子。小小的婴儿。血淋淋的胞衣。静寂的哭喊诗歌。
没有再见到的可能性了。
彻底地,让我用另一种方式与你重逢吧。
黑暗的,时刻摇晃的道路吧。
被丢下的,先丢下了你的我。
追随着心里的歌声,好像那样就成为了珍贵的眼泪的一部分。
但愿我此生无怨无悔。
最疯狂的尖叫,最寂静的笑容。我还能看得见,我还未失去你。
来嘲笑我吧。
这次,被践踏的,不只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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