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话似乎对他没有起任何作用,他看着她和她身后的人像是一只落入陷井的兽物一般浑身颤抖起来,颤抖到说不出任何话来,只能一点一点地挪到墙角直到再也无法挪进一分。过度的饥饿与恐惧让他失去了所有的勇气与力量。他抽搐一般摇着头,嘴唇哆嗦着,像是被寒冷冻得发抖。望着她,面容上是小兽一般神经质的恐惧。
女人也看着他,神情突然柔软了下来,最后竟温和地问道。
“......是饿了吧......”
“............”
他愣住了,然后突然就缓缓流下了泪水。
简陋的浴室里是一片连续的水声。
躺在浴缸里,左臂受伤不能沾水,少年神情麻木地用右手抓着毛巾一次次地擦洗着身体,碰到伤口时会微微有些皱眉。
那些伤口,有些已经开始愈合,而有些还在往外渗血;有些是在早年征战中留下的,有些是被俘后在狱中留下的,还有些就是在逃跑中留下的。
隐隐还能听见窗外那些雇用工人的声音。
“......那孩子疯了......”
“............”
他面无表情的听着,缓缓闭上眼睛,觉得自己刚才是有些疯狂。
在听到女人柔和地问他饿不饿时,他一直紧绷的那一根神经就完全地崩溃了。开始还只是轻微的,细声的啜泣,到最后竟发展成不顾一切的嚎啕。他像个五岁的小孩一般哭到浑身抽搐不能停止,仿佛这么多年来一直隐忍的失手杀死亲人的悔恨,遭到背叛的痛楚,再也无法挽救国家的悲怨都付诸在了泪水中。
原来再坚强的外表,战场上再视死如归的英勇都无法掩盖他内心的脆弱。
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就已经做好了以后的打算。
此地不能久留,还要不停地转移,等这件事过去一阵后就去朗斯代尔郡的华列克家,那时自己在奥勋唯一认识的一个家族了,而且,洛洛德也在那里。
洛洛德。
想到这里少年只觉的心狠狠地颤了一下。
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该怎么面对她。
他被临时安置在主人家的马厩中,因为女人告诉他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在战争中死后她便独自一人迁到了乡村生活,所以家里没有别的房间。
如今有马厩住已经让他感到很满足了,女人那匹枣红色的克劳斯让他想起自己的巴耶,是大兄长的副官英格豪森在他还是个孩子是送给他的,当时也只不过是一头小马驹,五年一过便长成了一匹威风凛凛的骏马。这几年的战事风一般地掠过,他们从未分开过。
然而,然而现在,巴耶去向不明,自己也流落到了这步田地。
缓缓呼出一口气,少年发现自己现在连悲伤感都很淡薄了,身边放的是女人早上去集市前给他准备的早饭。很粗陋的食物,然而忘却原来生活的奢侈,少年觉得自己应该感谢到口的每一个分子。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活着。
然而就在他拿起牛奶时突然又一次被阴影覆盖,抬起头才发现原来是克劳斯已经凑到了脸前,伸出舌头要去舔食他杯中的牛奶。
“呜啊!”
事发太突然少年一时给吓地惊叫,手一松,让那一杯牛奶摔碎在了地上,他最终的结果是看着克劳斯心满意足地舔光了地上的所有液体。
清晨微弱的阳光静静地平铺在大地上,晨雾弥漫在山川河流间,在太阳升起之前安静地退了场。少年缩在墙角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神情惊怖异常。
那匹枣红色的马不久便呈现出了明显的不适,开始是痛苦的□,伴随着剧烈的抽搐,最后终于倒下来失去了知觉。
少年瞪大眼睛看着,觉得那仿佛就是自己的下场。他一时竟忘记了逃跑,只觉得一种冰冷的感觉缓缓漫上了四肢,最终到达大脑。
门口突然传来人声,他反应过来一下靠近墙壁,透过木板间的缝隙观察着里面的动静。
灯啪地一声被拧亮,女人在桌前坐了,对面几个护廷十六卫恭敬地等待她的话。
“三十万里比斯。”
女人直接了当地开了价。
“不行,夫人,这要价太高了,通缉令上明确规定是十万......”
“三十万就三十万否则你们谁也别想知道他在哪儿。”
护廷十六卫显然很犯难。
“......可是,临时改动的话要向政府报告......”
“政府?我的丈夫和孩子都死在特洛华战场上,政府发放的赔偿金连买块墓地都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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