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顗看着平福跪在宋玄禛脚边为他擦手,想起宋玄禛方才不顾危险走出马车搀扶老人,忍不住训说道:「你可知敌国可能派人易容潜入我境?若方才的老人是逖国所派的刺客,只怕你已身首异处。」
宋玄禛一下子被说得脸色微红,他似是不适地抽回被平福握在掌心的手,转而按住肚腹微微靠后挪身,手指不禁抠刮腹上的衣料。
平福一见主子脸色有异,便知瑞佑主子惹来主子不适。他起身扶好宋玄禛的身子,探手为他轻解腰带,让腹中的挣动有所稍缓。
宋玄禛轻轻按下平福的手,强撑坐直身子,与匡顗对视,正色道:「我岂会不知此理?我非不武,自然一听便知对方是否习武之人,只言你过于多虑。」
「我多虑?」匡顗深吸口气偏身过来,语气着急微愠:「若刺客擅掩其息又如何?如今的你能倾力抗之?」
宋玄禛在腹前攥拳一顿,如今连日赶路已让他的身子颇为疲累,自日前感到瑞佑的踢动,除了令他惊喜之馀,更令他知道孩儿已开始对连日未曾静歇的身子有所不满,若当真要与人动武,恐怕定然大动胎气。
匡顗看见宋玄禛一脸苦色,自知说得太重,故放轻语调说:「我知你心系天下,但亦不可能顾虑众多百姓周全。」
宋玄禛的脑海倏忽想起老人家孤寂的身影,闭目幽幽长叹,沉声道:「朕不是一个明君……」
匡顗本想令宋玄禛不再介怀老人之事,却想不到自己一言竟令他更加忧思。看着颦眉闭目的宋玄禛,他知道他仍是那个忧国忧民的好皇帝,更是当年对孩童百姓宽容大度的宋玄禛。
他转眸看向他的肚腹,顿见细微不清的跳动。他多想伸手感受孩儿的触碰,但身怀其身之人的心,已然不再投放在他身上。
入夜之后,一行人已离今午经过的城镇百里。众人在荒山扎营休息,为明日渡河之事以作准备。天清河位处尧国边境,多年来充当边疆护城之责,若如上次经南方往西,虽无须渡河,但铁骑定必惊扰百姓,以至人心惶惶。故宋玄禛此行决定走较人烟稀少的路线,虽然较快,又免除百姓所忧,但却苦了兵卒。
夜色渐深,匡顗走出马车,命人把膳食交到平福手上,他则下车与军中兄弟共膳。
宋玄禛本想留匡顗陪他用膳,但话未开口,匡顗已迳自向他作揖,跳下马车。他茫然地看着匡顗离去,顿作半空的手与半绽的嘴更显他的丑态。他抿嘴垂手,按住隐隐作痛的肚腹靠坐身后的软垫。
未几平福捧着简单的膳食进来,他看着平福一如以往站在身边俯身拈袖,为他夹菜泡茶。如今大战在即,他心知平福其实不安得很,若非为了自己,平福也不会不理凶险,执意相随。
「平福,你也坐下用膳罢。」宋玄禛拍拍方才匡顗坐过的位置,朝他一笑。
平福闻言受宠若惊地睁大眼睛,站直身子连连摆手说:「奴才不敢!奴才岂可与……与陛下同桌用膳。」
他故意放轻声线,生怕车外的人听到宋玄禛的身分。
宋玄禛摇头一笑,伸手拉过平福逼他坐下,笑道:「以前出宫你也与我同桌,如此又岂又不可之说?快吃吧,菜快凉了。」
他迳自捧起饭碗,执筷夹了一块肉片放在为平福准备的饭菜中,然后再夹了一片青菜放进嘴里,车内顿起细细的咀嚼声。
一膳用毕,平福也饱餐一顿,看到主子吃下不少荤食,手执茶盏轻嗑消腻,他不禁放心一笑。他快手快脚把碗盘撤了下去,见主子已然昏昏欲睡,遂问人取来热水布帕,给主子梳洗一番才侍候他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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