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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动。反正那门也没锁。

但是奇怪的是，那敲门声就那么很有规律的一直持续着，好像不得到她的允许就不会进来似的。这让她烦躁，但是她就是固执的不开口，她多得是耐心。

渐渐地，她却听出不对来了。那敲门声并不像是手指敲在木头上发出的声音，这声音要低沉些。更重要的是，这声音并不是从她对面那扇门那传过来的，反而像是在她背后，而她很清楚的知道，她背后是一扇窗户，哥谭警察局十二楼证人休息室的窗户。

她猛地转过头去。

窗外站着一个人，或者说飘着。他身上有一种与哥谭格格不入的光芒万丈，正气凛然的就像个傻乎乎的靶子一样立在哥谭的黑夜里。辛迪没见过他，但她认识他，没人会不认识超人，哪怕他们生活在蝙蝠侠的地盘里。

看到她转过头去，飘浮着的超人悲伤地对她笑了一下，指了指上锁的窗户。辛迪相信如果他想进来，一万扇窗户也挡不住他，他光用眼睛就能毁灭掉一个城市。但是这样一个怪物居然被一面透明玻璃挡住了去路，只为等她一个回答。

辛迪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直到超人先垂下头去。他看起来很难过，辛迪不知道他是真的有这种感觉还只是装模作样。毕竟他是个外星人，她想，不管他看起来有多么像人类，但他的皮肤刀枪不入，就像钢铁，谁知道他的心肠是不是也一样。

可是她不受控制地站起来，走过去为那情绪低落的外星人拧开了锁。然后她退后几步，看着超人飘进来落在地上，动作轻柔的好像一片羽毛或者一朵雪花。

“谢谢您，莱赛尔女士。”超人用温柔的让人心碎的嗓音回答，他直视她的眼睛，辛迪发现对方的眼睛蓝得简直超越人类极限，鉴于他是个外星人，这其实很正常。然后她就发现那双漂亮的让人想把它们挖出来收藏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悲哀：“并且……抱歉。”

在这一刻她就彻底断定了眼前这家伙不可信任。他的眼睛里充斥的是怜悯和同情，他像一个神一样居高临下地散布他的施舍，而她需要的从来不是这种装腔作势的慈悲。超人就像一个存在于理想之国的雕像，雄美壮阔，引人朝拜，代表着光明、辉煌、美好和希望。他是一个被具象化了的符号，人类所能想象的一切品格都能从他身上看到，无外乎被人捧成了一个活着的神祗。

可这是哥谭，一尊华丽的雕像在这里还不如铺路的石头来得受欢迎。如果超人代表未来，这里就有永不到来的明天。哥谭从来不需要救赎，辛迪?莱赛尔也不需要，他们只是去解决问题，而他们的血肉里天然就嵌进了解决的方式。

于是她只是冷冷地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可是我不需要你，超人。”

她知道超人肯定觉得可笑。他是他们脚下这个星球上最强大的生物，他无所不能，如果愿意他甚至随时可以毁灭地球。可是他面前这个对他来说跟蝼蚁差不多的瘦弱女人居然不需要他，这真荒谬。

而超人的反应既不是嘲讽的大笑，也不是轻蔑的鼻息，他只是愣愣地站在那里。辛迪突然觉得他那张充满犹豫和迟疑的脸庞看上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她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她很肯定这是自己与超人的第一次会面，而出现在各种媒体上的超人是绝对不会做出现在这种欲言又止的表情的。

片刻之后超人终于找回了他的语言能力，他开口，用的还是那种一个可以捏碎行星的男人所拥有的最温和的声音：“我知道在哥谭我从来不是一个合格的选项，女士。我也知道您现在并不欢迎我，可是有一些事情我们只能向您求证，就算是为了您的先生和儿子。我请求您帮帮我们，莱赛尔女士。”

如果还有比超人低声下气的请求更让人疯狂的，无疑是他话语中那个看似不经意的“我们”。辛迪?莱赛尔忽然上前几步，她猛地抓住超人的胳膊。这个一贯优雅端庄的女人动作又快又狠，就像一只猎食的母狮子，连脸上狰狞的表情都有几分相似：“他跟你在一起是不是？告诉我他在哪里！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超人看上去像是被她近乎疯狂的举动吓了一跳，但是很快他就平静下来，并没有抽出被辛迪抓紧的手腕，即使那对他来说轻而易举。“是的，我知道您说的是谁，并且他确实跟我在一起。”他轻声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辛迪觉得他的表情变得前所未见的温柔：“出于某些不必要的原因，他坚持让我独自来面对您，即使是在我努力劝说了很久之后都是如此。但是很显然，比起我，您更希望见到他，女士。”

他说完，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耳朵，自言自语般道：“你都听见了，B，我们需要你。”

随着他的话音，一个巨大的黑色影子从打开的窗口流泻进来，转眼间就凝结成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男人，鬼影一样的黑暗骑士有着枯干的像是龟裂土地般的嗓子，他说：“我在。”

这个冷漠到无机质的声音却像一把钥匙，辛迪?莱赛尔只觉得一直禁锢着自己的枷锁终于被打开了，她放开超人，踉踉跄跄的后退了几步，最后跌坐在沙发上。她的血液开始流淌，她的心脏重新跳动，最重要的是，她感觉到自己悄然逝去的生命都凝结在了眼眶里，变成了凯文和鲁迪离开之后，她的第一滴眼泪。

炼狱无边，而她终得解脱。

这是蝙蝠侠，哥谭的守护者，她的神明。

这一章回复好多，在这里统一回答一下大家，谢谢看文的各位支持。

我想不管怎么样，哥谭都是布鲁斯·韦恩这个人无法分割的一部分，我希望他同样也成为哥谭不能缺少的一部分，我希望他成为哥谭灵魂的一个乐符，而不仅仅是一个游离在体系之外的守护者。

同样的，我觉得如果克拉克真正爱上布鲁斯，或者更困难一点，试图让布鲁斯爱上他，他就必须先了解布鲁斯，先了解哥谭。这就是为什么我一直在试图描写一个孤岛一样自我的哥谭，因为这同样代表了布鲁斯的态度。而克拉克要给与布鲁斯的不仅仅是爱，更应该是尊重，即使那是违背他本愿的也是一样，他应该要意识到他必须做出更大的让步，他要舍弃他无所不能的力量，站在蝙蝠侠的角度来理解问题，否则布鲁斯永远也没办法真正接受他。

当然我试图解释清楚这些的结果就是不停地在爆字数，这一章更完差不多剧情就过了一半了，最终可能会有15万字左右的篇幅，这一个血腥的周末过完之后我会尽量加快更新的速度，今年之前完结有点困难，但我会尽量把剧情推到最后的高潮上的。

另外关于哥谭拟人的形象，绿大确实说过哥谭是个老女人，不过其实在我眼里哥谭更像个高瘦独眼刀疤鹰钩鼻的黑手党大叔形象，。。。请大家自行带入斩月叔。。。

20

蝙蝠侠和超人沉默地看着面前这个痛哭失声的女人。

人类真的是非常难懂的物种，你不知道他们有多脆弱，但你同样也不知道他们能有多坚强。凯尔喜欢这位女士，在飞机上的短暂会面曾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在他的记忆里，辛迪?莱赛尔是一位教养良好，幽默睿智的女性，同时还很善良热情。她身上带着一种优渥生活所培养出的纯良气质，却也没有上流社会那种骨子里的高人一等。莱赛尔女士给人的感觉就像一朵娇柔的花朵，不算什么太名贵的品种，却始终在细心呵护下成长。凯尔没法想象这样的女士要如何在地狱中求生，他因此难过不已。

而布鲁斯拒绝自己去见这位女士——凯尔现在已经知道这是黑暗骑士独有的温柔。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他们要去做的都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情，简直就像是把手指伸进别人已经血肉模糊的伤口里再搅上那么一把。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布鲁斯无疑认为超人比起蝙蝠侠是个更合适的人选，至少超人从外表上不会给那位可怜的女士造成二次精神伤害。在这点上他出人意料的固执，凯尔无法说服他，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莱赛尔女士需要的究竟是什么，虽然她曾在克拉克面前盛赞蝙蝠侠。

最后他还是屈服了。

戈登像是彻底豁出去了，他甚至没有多问一个字就给了他们许可。半夜两点去拜访一位幸存者听上去荒诞不羁，但即使是超人也不认为有人能在这种噩梦中安然入睡。

而在看到辛迪?莱赛尔的第一眼，超人就知道他和布鲁斯都错了。眼前这个女人看上去像是死了——她的头发枯干的像是铁丝，皮肤冷硬的如同钻石，整个人没有热度，浑身上下都带着死亡前来拜访的痕迹。她已经不似常人，至少不是克拉克在飞机上遇见的那位女士，没有那个正常的女人会在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之后还能保持住这份石雕般的坚不可摧。但她看上去又很正常，凯尔可以看见她燃烧的灵魂，这沉僵的皮囊之上嵌着一双狂热的眼睛，那是让人毛骨悚然的仇恨、凶狠和无所畏惧，她迫不及待地想把导致这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拖下地狱给她的家人陪葬，即使自己会被锁在山崖上日日受啄食心肝之苦也在所不惜。

这一刻凯尔像个凡人一样感觉挫败，他知道自己帮不了她。更重要的是，他从没像现在一样意识到对于哥谭来说，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外人。这个城市有自己的生存法则，纵然超人可以毁天灭地，却无法抹去漫长岁月里沉淀下来的遗迹。辛迪?莱赛尔亟待被拯救，超人对于她却只是一个高高在上的虚幻，一尘不染，带着教条一般的微笑俯瞰人间疾苦。唯有蝙蝠侠才能不顾水火加身，迈过泥泞的沼泽，斩断尖利的荆棘，在重重毒瘴中准确的拉住她的手。

那么她在看见蝙蝠侠之后的崩溃也就无可指摘。灵魂永无极限，可最大的痛苦往往不在是被压迫到命悬一线时出现，而是于死里逃生之后突然来袭。蝙蝠侠现身并非压垮辛迪?莱赛尔的最后一根稻草，反而卸掉了她所有的负担和责任，于是所有死撑着的冷定和孤漠都在一瞬间垮塌，所有被强行锁住的感情都争先恐后地奔出她瘦小的身体，甚至连她苟延残喘的生命都随着这无法阻挡的洪流一起流逝——因为当她终于止住哭泣，镇定地面对凯尔和布鲁斯时，她看上去跟十五分钟之前的那个女人完全不同，现在他们面前的莱赛尔女士既苍老又颓废，案发到现在被定格的几个小时的时光仿佛突然在她身上加速了几千倍，在一眨眼之间就夺走了她的大半生气。

可是这憔悴的女人语气坚定的好似磐石，她以一个普通人最大的勇气，目光如炬地盯着蝙蝠侠：“我知道你为什么而来。”

蝙蝠侠沉默的就像一缕趁夜而来的幽魂，片刻之后他开口，连声音都跟鬼魅别无二致：“我们需要知道今天都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