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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克拉克还没来得及说出“再见”之前对方就挂断了电话，而露易丝回来的时候发现她的大块头同事正挂着一脸傻笑，以前所未有的热情对付着他的稿件。

蝙蝠侠从车里跳出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快要吐了，他茫然无措，恍恍惚惚，满脑子都是那个孩子哭泣的样子，以至于当有人从后面扶住他的肩膀时，他的大脑仍然处于当机状态，而他训练有素的身体下意识地就给了对方一记肘击。

那人猝不及防，被他这一下正中胸口，立刻向后退了好几步。他的眼镜掉了，嘴里惊愕地叫出声来：“布鲁斯？”

而蝙蝠侠觉得自己的手肘像是打在了铁板上，痛得发抖，没准骨裂了也说不定，但是他还是强忍着没有出声。

被攻击的记者看着没有动作也没有回答的蝙蝠侠，试探性地向前走了一步：“嗨，布鲁斯，是我，发生什么事了？”

他迷惑不解，不知道自己哪里触动了对方的神经——刚刚的那一下力道十足，完全没有留力，如果是个普通人，大概已经被打断了肋骨。可是现在他更担心的是布鲁斯，他的手也许会受伤，更重要的是，他的精神状态不太正常，跟几个小时之前打电话给他的男人完全判若两人。

让他完全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穿着蝙蝠侠制服的男人突然像一头发动攻击的猎豹一样扑上来，一起来的还有他硬得好像石头一样的拳头。克拉克不得不用了他的超能力躲过了这一击，他的心开始沉下去——面前这个男人也许根本不是布鲁斯，也许蝙蝠侠被什么人控制了，如果真是后者那简直糟糕透顶，因为他没有把握在不伤到布鲁斯的情况下制服他。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他错了。除了布鲁斯他想不出还有谁有这样的身手，而在他再一次用他的超级速度躲过了蝙蝠侠的袭击之后对方愤怒地冲着他大喊：“你他妈的给我认真点，克拉克！”

这确实是布鲁斯的声音，而且他很清楚他正在攻击的人是谁，这又让克拉克惶恐起来：他到底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所有的疑问都只能在制住布鲁斯之后才能得到解答，而克拉克看上去别无选择。

他根本不懂格斗，超人的力量足以让他傲视一切技巧。但是当他真的想要对付蝙蝠侠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蝙蝠侠没有他强壮，没有他迅速，但是他总能找到自己的弱点，然后毫不留情地进行攻击，而自己不用超能力甚至没办法碰到对方一下。

然而在这样单方面的打斗中他开始慢慢感受到布鲁斯的情绪。一开始是很微弱的、类似愤怒的感觉——他的每一拳每一脚都很重，带着击碎石头的力度，像是在发泄他体内无处可去的情感。之后这种感觉开始变得鲜明，而其中又掺杂了悲哀——布鲁斯开始喘息，他的动作逐渐缓慢迟钝，最后简直像小孩子在打架。这是制住他的最好时机，他已经很疲惫了，现在只剩一种克拉克没法解释的东西在驱使着蝙蝠侠，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东西肯定跟他今晚的巡逻有关。

终于，在布鲁斯一记绵软的侧拳之后，克拉克抓住了他的胳膊。

布鲁斯只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反扭到身后，连喉咙也被抵住了。他扭动着试图挣脱，但对方的手臂就像钢铁的镣铐一样无法挣动半分。同时那只卡住他喉咙的手一下子放松了，似乎是害怕用力过大伤到了他。而他低低地咳了两声，那只手犹豫了一下，完全松了力气，开始温柔地抚摸他的脖颈——那是他的要害，他全身上下最柔软的地方。只要那人稍微用点劲，他就会被扭断脖子，像条死狗一样倒在这里无人知晓。

可是那个人的手那么温暖稳定，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就像他长久以来给人的感觉一样，友善，可靠，无所不能。而布鲁斯知道这强大的生物永远不会伤害自己。

所以布鲁斯终究没有躲开，他任凭克拉克一遍又一遍的抚过他脖子，尽管那里还套着他的铠甲。在心跳终于开始稳定之后，他哑着嗓子喊了一声：“你可以松开我了，克拉克。”

超人立刻执行了他的指令，但一只手仍松垮地环在他的腰上，脸开始涨红：“哦……抱歉，布鲁斯。”

“该抱歉的是我，克拉克。”布鲁斯用低沉的声音说，从克拉克的桎梏里脱身出来。他脱掉了面具，随手把它扔到地下，然后径直奔向操作台前唯一的那把椅子，重重地把自己砸了进去。

“我真的很抱歉，克拉克。”蝙蝠侠重复了一遍。他弯下腰，把脸埋进双手中间，克拉克只能看见他凌乱的黑发：“今天晚上的事情太多了……我有点控制不住。”

记者叹了一口气，走到他面前单膝跪下，把那颗难得低下的头颅搂进了自己怀里，轻柔的把他乱七八糟的头发理顺：“没关系的。布鲁斯。今晚发生了什么？”

“一个孩子。【注21】”布鲁斯没有抬头，他的声音闷闷的：“一个孩子失去了他在马戏团从事空中飞人表演的父母。表面上看是意外致死，但是表演用的绳子上有被人做过手脚的痕迹。黑帮报复杀人，我猜。”

克拉克愣了愣，继而后退了点，捧着布鲁斯的脸让他直视自己：“嗨，布鲁斯，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可是那不是你的错！悲剧每天都在上演，而你永远没办法拯救所有的人！”

他纯净的蓝眼睛里充满了对罪犯的愤怒，但更多的还是担忧。布鲁斯看着他，突然主动向前靠过去，让两个人的额头轻轻相触。他的声音充满了疲惫：“我知道，克拉克，我不是想当救世主。但这个孩子……我一看到他就想起了我自己，我只是……只是不想让他重蹈我的覆辙。”

克拉克温暖的手抚上了他的后脑勺，温柔地上下抚摸：“所以你得把凶手找出来，只有你才做得到不是吗？”

“不，你不明白。”布鲁斯犹豫了一下，沉沉地说，声音低得好像马上就要睡过去一样：“我想要给他的远远不止这些。”

克拉克宽容地笑了，那双漂亮的眼睛因此闪闪发亮：“那是你的自由，而我始终尊重你，布鲁斯。”

他不知道布鲁斯想要做什么，但是他绝不会去阻止。这个孩子是布鲁斯自己跨越时光的投影，是他永远没法摆脱的噩梦。他已经无法拯救他自己，所以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去阻止另一个充满愤怒的复仇者诞生。他想去帮助这个孩子，也许终有一天，这也会给他自己带来救赎。

而布鲁斯哼了一声，直起腰重新倚上了靠背，脸上终于显出了一点笑意，这让他的眉眼看上去生动了许多：“抱歉连恐怖电影之夜都被我毁了，下次我会好好给你安排个补偿的，克拉克。”

记者也站起来，一只手随意地放到了他的肩膀上，低下头，露出了一个不知怎么就让人觉得有点邪恶的笑——放在他那张正气凛然的脸上还真是让人起鸡皮疙瘩，蝙蝠侠全身的肌肉甚至都因此反射性的僵硬起来。

然后超人拖长了嗓音，不怀好意地说：“恐怕我等不及下次。不过其实我也不介意让今天晚上变成成人电影之夜——反正也一样少儿不宜。你看怎么样？”

蝙蝠侠这次是真的目瞪口呆了，就算是莱克斯?卢瑟这种始终坚称超人是邪恶外星生物的家伙恐怕也没指望从超人嘴里听见那个词。等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语言能力，也只能喃喃地说：“我真的很好奇你嘴里的‘成人电影’跟我理解的那个是不是同一个意思。”

超人像是无意识地舔了一下嘴唇，布鲁斯发现自己的身体因此开始发热，他在心里暗骂了一声，无奈地抬起手遮住了眼睛，而克拉克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笑眯眯地凑上来，兴致勃勃地在他耳边说：“我猜是一样的——要不让我们亲身检验一下？”

喷在耳侧的湿热气息让布鲁斯终于忍不住低吟起来：“……别在这里，克拉克。”

“好的，好的。”记者满口答应，一只手却已经伸过来脱他的铠甲：“蝙蝠洞是你的办公区域——我了解了。”

当他们跌跌撞撞地走过了漫长的征程，最终一路拥吻着倒在卧室的床上之后，布鲁斯仅剩的念头，就是他可能真的得抽个时间去堪萨斯小镇去研究一番——毕竟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培养出这么没脸没皮的外星人，不是吗？